如果说,只怕这事牵连甚广,会给鹿山带来麻烦,而且徐圭像是忠厚之人,断不会有害人之心,说不定他在背后有什么顾虑。
可不说,张会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宋才与他称兄道弟,对他坦诚以待,而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却隐瞒宋才。
他犹豫了好一阵后,还是决定先不说,等他将事情弄明白了之后再告诉宋才,只是今后留意徐圭到底是何意图,看他是不是真要害宋才。张会看宋才这个打扮,而且身边还带着随从,不像是要会鹿山的样子,便问道:“殿下,打算何时再回鹿山?”
宋才神色一下变得凝重,叹了两声,低声道:“得空的时候会回去看你们……”他说到这里强装出笑来。
张会从他话里听出他是不会再长期在鹿山了。
宋才接着说道:“你我怕是今后没机会再做同窗了,如今北莽人犯境,我哪里能够像个没事人一样缩在鹿山呢,生为皇室中人,往往身不由己啊。”
听宋才如此说,张会才意识到宋才作为皇子,肯定得先考虑国事,在危急时刻要为国出力,将来才能在皇室中立足。
“我还真羡慕你啊,你想在鹿山呆一辈子都行,而我,如果再在鹿山呆下去,就要被人说学了东西不会用了。”宋才戏谑地笑了笑。
两人说话间,发现云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张会看着云豆发红的脸颊,料想他应该是喝了几杯酒后喝醉了。
宋才看着云豆张着嘴巴打呼噜的样子,笑道:“让他睡一阵吧,我们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张会送走宋才后,在云豆旁边坐了一阵,眼看着天色慢慢变暗了,只好将云豆推醒。
两人从酒楼的楼上往下走,走到一楼时,张会听到好像围在桌边的几人在议论宋才,便放慢了脚步仔细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听说有人看到七皇子来咱们泯阳城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为了铸剑城的事。朱剑铭是七皇子这边的人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问题是朱剑铭和北莽人做交易,这就给七皇子抹黑了。”
“朱剑铭向来做事谨慎,哪里会犯这种错,听说也是被人骗的,消息传出说铸剑城的几把好剑到了北莽人手里,朱剑铭才知道自己被人骗的。”
“我看啊,朱剑铭被骗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你们看啊,七皇子文韬武略在皇室几个皇子中那可是拔尖的,要是七皇子的势力起来了,对谁威胁最大?”
“你们是说……三皇子?”
几人议论到这里,店里伙计突然提着一壶茶大声吆喝了过去:“来来来,给几位客官上茶。”那伙计凑近后,讨好地笑道:“几位客官,这两天外头风紧,别说多了给自己惹了祸事。“
张会看这伙计处理这种事还挺娴熟,猜到最近可能经常遇到有人在店里谈论这些谣言,毕竟涉及到将来大权归于何处,这总是人们最为关心的。
张会和云豆出了酒楼,赶紧朝鹿山赶去。
出了泯阳城后,两人施展起“云豆慢步”,果然比平时上鹿山要快得多了。
进了山口,走到一段上坡路时,张会感觉到在他们正前方的路中间站了一人,张会猛地一抬头,立马将那人认了出来,惊道:“师父!”
苟心仍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张会走近。此时的他穿了一身黑袍子,昂首挺胸颇有几分傲气,再也不像从前在临水镇时那江湖术士的样子了。
苟心神色平静,目光深邃,整个人与这暮色下幽静的鹿山格外融合。
张会走近苟心,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直接朝苟心拜了下去。苟心伸手来拉张会,师徒俩的目光相撞,那感觉就像是两人经历了时间很多的风风雨雨,然后好不容易才得以重逢。
苟心将张会拉起,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别拜了,还和以前一样。”他说完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云豆,云豆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张会道:“他是云豆,是我好兄弟,不必回避。”
张会看到苟心的脸比在临水镇时要黑了些,可能是这些日子到处奔波晒的,但他整个人看起来要精神多了,像是取下了从前的面具,做回了真正的自己,所以会要更加自在和自信。
“师父,咱们终于又再见面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从此不管我。”张会是苟心唯一的徒弟,在临水镇的几年里两人一起外出揽活,像搭档也像朋友,除了养父张和以外,苟心是这世上让张会最为信任的人。
苟心在张会的肩上拍了拍,道:“臭小子,我又何时能不管你,我早算到了北莽军队要进到临水镇来,可惜大家都不会听我的,我只能留下来帮大家对抗北莽军队。所以我提前给鹿山去信,将你的身份告诉他们,希望他们能够照顾你,万一我不在这世上了,你在鹿山我总算放心。”
张会心道:“师父果然一切都会我打算好了,这份恩情我真不知如何报答。”他一时激动,便开口说道:“师父,我不想留在鹿山了,我跟着你走,要是北阿门的人欺负你,我好在你身边帮你。”
苟心白了张会一眼,装作轻蔑地说道:“不知天高地厚,你能打得过几个人?你又知道北阿门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随便一个人就能一只手将你捏死,你还帮我,我可不想带着你,你只会拖累我,你好好留在鹿山吧,你不是想做个修行者吗?跟着向衍,徐圭,只有他们才能帮你。”
“师父你也挺厉害,原来你还是北阿门的四大圣使之一,你从前都不告诉我,还什么都不教我,不,是不教我实实在在的功夫,还骗我说你不会!你教我不就行了,你就让我跟你一起走吧。”张会多和苟心说几句话,就又像从前在临水镇时一样,开始有些孩子气。
苟心嫌弃地看了看张会,道:“胡闹,你是陆延的儿子,你要是学了北阿门的功法,将来你和你父亲都会成为世人眼里的一个笑话。你父亲的事你也知道了,他输在星海的手上,如果他的儿子不学鹿山功法,学的是北阿门的功法,这岂不是丢陆延的脸,丢鹿山的脸?”
苟心说到这里,张会突然对他再次心生敬意和感激,苟心事事都为他考虑,而且还能够抛开门派之见,来为他父亲和鹿山考虑,这样的胸襟真是让他佩服。苟心看到天色不早了,便开始说他这次的来意。
“你安心待在鹿山,别去北莽打听你父亲的下落,我会想办法打听。”
“师父,叶襄他们都在抓你呢,你怎么能去北莽打听我父亲的消息,你还是别去了,我有个朋友答应帮忙。”张会担忧道。
“你放心,区区一个叶襄还是奈何不了我的。”苟心眼睛看向远方,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来,“你母亲去世后,你父亲将你托付给你养父,他输给了星海以后,从此音信全无,你养父从来都不和人说起你的身世。我和你父亲见过,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他后人。“
张会听苟心说起他父亲过去的事,心里又是一阵激动:“师父,那根据你的判断,我父亲会去什么地方?”
“我与你父亲了解不深,但我相信他不是输不起的人,肯定不会像世人所说的那样输了躲起来了,我看,他当时可能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所以没能够回来。”苟心叹道。
张会虽然心里一直都在想着陆延的事情,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能够获得的线索实在有限,就算是问了苟心一百遍,苟心能够告诉他的也只有这些,他也只能够控制着自己不要钻牛角尖,不要老是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了。
他看到苟心背后用深灰色的布包着长剑,猜想这可能就是铸剑城丢失的青樱剑,便问道:“师父,你这背后背的,难道真是青樱剑?”
“你如何知道?”
张会将昨日被朱剑铭扣下来的事情一一向苟心说了。
苟心眉头紧皱,眼里显出愤怒:“朱剑铭做得太过分了,为了一把本不属于他们的剑,也敢将你抓起来,简直太不要脸。”
“不属于他们的剑?难道这剑还真不是铸剑城的?”张会相信苟心绝不会盗取他人之物。
苟心将背上的青樱剑取下,云豆好奇地上前来将包在上面的布打开。
那剑古朴别致,手握在外壳上时,会有淡淡的青光映上来。云豆将剑拔出,声音通透悦耳,带有一股昂扬的力量,似是能让拔剑之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云豆感觉这剑光仿佛摄人心魄,不敢将这剑拿在手里久了,又小心地还到苟心的手上。苟心将剑抬起,抬到胸口的高度,突然将剑拔出一截来,微微点头道:“这的确是把好剑。”
张会看到那剑发出的光和苟心的目光相称,心里突然生出一阵艳羡,他也想成为苟心这样的人,也想拥有一把这样的剑。
苟心道:“哼,朱剑铭竟然好意思说我盗剑,这剑本来就不应该属于铸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