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变色,诸人变色。
神机营三个字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他们拥有最大最缜密的情报网,每天经他们手的至少有上千条机密信息。
每隔三年变更一次的大陆各榜均是由神机营来提名。
甚至当今衙堂大司寇史公明就出身于神机营。
只要是神机营想知道的事情,他们绝对能够知道。
所以当刘庸见到叶灵儿第一眼,就已猜测她是谁。
这似乎是神经营弟子特有的一种慧眼本领。
刘庸说陆寒梅是凶手,需要证据。
但神机营的刘庸说陆寒梅是凶手,他们绝对不怀疑。
可是陆宇依旧问道:“证据呢?”
刘庸道:“关山前几日在长乐坊赢了很大一笔钱。”
清彤插话道:“关大人从不赌钱。”
刘庸冷笑:“你怎知道?”
清彤道:“两年前关大人常来光顾我的生意,我知晓他的脾性和爱好。他出手很阔绰,赏钱从来不少。再说以他神将府亲卫的职位,也不需要为了钱去赌。”
刘庸依旧冷笑:“不喜欢赌博的人去长乐坊做什么?”
清彤语塞,陆宇皱眉。
刘庸再道:“关山确实不缺钱,也不好赌,那些钱也并非真正赢来的,而是拿去送人的!”
陆宇问:“送谁?”
刘庸道:“送给软球的爹,那些钱足够软球的爹娘安享晚年。”
陆宇再问:“软球是谁?”
清彤答道:“正是昨夜我打发走的小厮,他天性胆小,大家都叫他软蛋,后来觉得这个称呼在客人面前叫着不体面,便改叫他软球。”
陆宇沉默。
关山请周先生,周先生死在翠柳阁,软球是翠柳阁的小厮,关山给软球的爹一笔很大的财富。
其中联系只能让陆宇想到“买凶杀人”四个字。
清彤也想到了,急道:“不可能!软球胆小懦怯,杀只鸡都手生,何况杀人?”
刘庸道:“清彤姑娘与他很熟?”
清彤沉吟片刻,咬牙道:“软球在翠柳阁干了八年,常常会半夜摸到一些姐妹的房间里,我……我以前也只是个普通的姑娘……”
刘庸对清彤颔首致歉,清彤道:“无碍,我本就是个低贱的婊子。”
刘庸又道:“清彤姑娘有一点说对了,再给软球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杀人,更无法给周先生下毒。”
陆宇道:“那你的意思是?”
刘庸道:“如果连软球自己都不知道送去的茶里渗有过量的银蛇毒呢?如果周先生的尸体是后被人送过来的呢?”
陆宇点了点头:“确实有这样的可能,可你怎能确定?”
刘庸道:“妓院永远是打听消息的最好地方,酒色脂香下,很少有风流客不多两句嘴。何况陆寒梅知道衙堂会从这里查起,以她的谨慎,定然要再三打理妥当。然后我就有机会用耳朵和眼睛搜集消息。”
陆宇不可置否。
刘庸又道:“陆寒梅的高明之处在于,谁也不会怀疑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就算查到软球,软球自个都不知道茶里有毒,如何招供?”
陆宇摇摇头:“不对。”
刘庸道:“哪里不对?”
陆宇道:“真如你所说的话,关山又何必再给软球的爹一笔钱,这岂不是等于给衙堂线索?再说,关山和大夫人关系极差,府里很多人都知道。”
刘庸冷笑几声,忽道:“这才是陆寒梅最高明的地方,也正是我浪费我几日时间的原因。”
陆宇没有说话,他知道刘庸会继续解释。
果然,刘庸瞳孔收缩得厉害,重重道:“衙堂很难查到软球,七神捕却也绝对能查到这笔黑钱,顺着这笔黑钱查下去,会查到关山,再查下去呢?”
陆宇惊色道:“骁龙神将府!”
刘庸道:“不错!妙就妙在七神捕千方百计得到的线索,定然不会怀疑。他们会请示大司寇史公明,而衙堂无权查办神将府,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不了了之。”
陆宇彻底明白了:“翠柳阁,雄风丸,陆家……谁都会认为是我干的。”
刘庸道:“是的,这些全都与你的名声和作风有关,停止彻查反而比查下去更加令人确定,你就注定会被旁人扣上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弑杀恩师的罪名。”
陆宇道:“所以那笔钱是陆寒梅借关山之手,故意留给七神捕追踪,以此嫁祸我的?”
刘庸道:“不错,否则一个不爱赌钱的人,怎会出现在赌场。一个高官亲卫,怎会给平民一大笔黑钱呢?”
陆宇沉吟良久,思来想去,似乎关山是最合适的人选。
正如他所说,关山和大夫人关系极差,别人当然不会怀疑到陆寒梅头上。
何况,陆寒梅是端庄有礼的大家闺秀,而陆宇是纨绔成性胆大包天的恶徒。
谁都知道“幕后真凶”是谁。
陆宇忽再问:“这些,全是你依靠收集的信息推断而出的结论?”
刘庸道:“自然。”
陆宇道:“可有确凿证据?”
刘庸道:“没有。”
陆宇道:“那怎能定她的罪名?”
刘庸面露讥诮:“就算有确凿证据,衙堂会定罪吗?没有牧王命令,史公明也别想硬闯神将府。”
陆宇道:“那你如何替周先生报仇!”
刘庸道:“你我足够。”
陆宇紧了紧拳,挣扎道:“你知道我有要事要办。”
刘庸道:“知道,陆寒梅和唐家挖好陷阱在等你。”
陆宇道:“你什么都知道?”
刘庸道:“想知道的事情,我就有办法知道。查清陆寒梅是幕后主使以后,我还查了陆寒梅的底子。”
陆宇道:“什么底子?”
刘庸摇摇头,凝重道:“她是棋魂殿的黑卒,而且正使了些手段,请了一位黑袍车士去杀你。”
陆宇默不作声,他早已猜到黑袍是陆寒梅请来的,因为黑袍身上有股气息,和死去的唐闲很像。
柳辞、叶灵儿和仇八却是一惊:“黑袍车士是她请的?”他们已见识过黑袍的恐怖。
刘庸道:“不错,她请的。”
他复杂的凝视陆宇,又道:“我本以为你必死无疑,所以想放弃这套计划,却没料到你能死里逃生,还恰好逃到这里来。”
陆宇拧眉道:“你刚才说怎样的陷阱?”他更关心这个,关心牧景萱的安危。
刘庸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昨夜我替你查了查八公主的近况,你一定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陆宇道:“你说。”
刘庸犹豫片刻,叹道:“我发现八公主危在旦夕,若非陆寒梅与唐家互相牵制,恐怕她昨夜就已经……”
陆宇骤然站起来,脸色变得很可怕:“她到底怎么了!”
刘庸叹息摇头道:“你放心,她毫发无损,只是……她却成了你的坟墓。”
叶灵儿忍不住道:“你说清楚!”
刘庸看向叶灵儿:“面对黑袍车士的追杀,他都一定要救八公主,所以他明知是陷阱,肯定也不肯止步。只要他去,必死无疑,那不是坟墓是什么?”
陆宇镇静道:“你说的不错。”他自己都没信心,可有些责任和情感无法推卸。
刘庸凝视陆宇,说道:“所以我们商量商量,怎样让你死的有价值些。”
他在叹息,他很佩服陆宇,为陆宇的死感到惋惜。
他的眼睛里也带着笑意,狰狞畅快的笑意,因为利用陆宇能够引出陆寒梅,他有绝对的把握替老师报仇。
陆宇沉默一阵,忽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