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提前到来。

旭日未升起，天还未尽亮，小镇便已挤满了人，人山人海。

柳辞是被吵醒时，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陆宇正在练那套古怪健体术。

陆宇已经练了第三遍，三遍是极限，以他现在的体魄，无法做第四遍。

陆宇冲了个凉，夏日晨时的冷水格外清爽。

两人确认没有东西遗漏在房间，才下楼来到街上。

旁人若是在场，一定很想骂他们两个。

今天是什么日子？秘境开启之日。

每一个秘境开启之日对于修士来说都是极隆重的节日。

为了等待这一日，修士们不知筹备了多久，真正盼来这一刻，谁还有心思洗澡，谁还在乎遗漏点东西，谁还能安心吃早餐？

所以哪怕街上人潮泛滥，早餐铺前却格外冷清。

冷清不代表生意不好，事实上生意格外的好，每个修士几乎都买了很多干粮和早餐放在空间戒。

连找几家早餐铺，陆宇和柳辞才买到早餐，这已经是整个镇子上的最后几个包子。

他们走在人潮的最尾端，随人潮慢慢前进。

陆宇想起昨夜云从龙的提醒，复杂的望着柳辞，劝说道：“你一定要去秘境？”

“怎么了？”柳辞明白陆宇的意思，但从陆宇郑重的神情看出了不寻常。

“这次可能会很危险，比你想象中更危险。”陆宇严肃道。

“我知道。”柳辞道。

“你不知道。”陆宇道。

“我真的知道。”柳辞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不是真傻，这次来了那么多豪侠榜的人，连山和仙都到场，我怎么会猜不到呢。”

“那你还去？”陆宇终于确认柳辞真的知道。

“去啊，我不能不去。”柳辞坚持道。

“为了师命，值得吗？”陆宇道。

柳辞沉默了一阵，说道：“不值得！”

“你想通了？”陆宇道。

“想通了。”柳辞点点头，忽然笑道，“可是我现在就算想回头也不行了，天剑山已然把我当成叛徒，奇怪的是，这反而让我轻松了很多，我很想谢谢她。”

“她的确是个很好的朋友。”陆宇也笑道。

“你也是个很好的朋友，我真高兴能够认识你。”柳辞认真道。

陆宇怔了怔。

柳辞满脸轻松，笑着道：“陆宇你知道吗，昨夜我还提心吊胆，想了许多可怕的未来，但今天我一睁开眼看见你，我就忽然明白了你昨夜的话。”

“什么话？”陆宇问道。

“喜欢的生活。”柳辞又轻松的笑了笑，说道，“我穷你知道的，以前总想着靠修炼提升实力，能够过上很好的生活，但你让我深刻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即便有了钱，也不一定能过得好。”

陆宇点点头，认可这个道理。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一件事情是绝对公平的，那就是命！”

柳辞侧头看着陆宇，眼睛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他以前甚至都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现在却敢：“命是公平的，我们都只有一条命，这一点绝对公平。”

“人都说命最不公平，你却觉得最公平。”陆宇道。

“那是因为我当自己死了。”柳辞道。

“什么意思？”陆宇又不解。

“以前我总怕师傅，怕师兄师姐，不敢违逆他们的任何一句话，因为我总是提醒自己得罪了他们会有哪些不好的后果。可是昨天她替我做了选择，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柳辞说着说着，笑的愈发开心：“我突然才发现，死了真好。”

“可你还活着。”陆宇道。

“这才最好，我反正都要死了，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好好活着？”柳辞道。

陆宇又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替柳辞感到高兴。

“你堂堂陆家少爷都敢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区区穷乡僻壤的穷小子，干嘛不可以？”柳辞笑道。

“可我们不一样。”陆宇道。

“哪里不一样？”柳辞问道。

“你刚死，或者说你刚活过来，没有非去秘境不可的理由。”陆宇道。

“就为了多活几天？”柳辞问道。

“是的，你既然当自己死过一次，应该知道多活一刻都是极好的。”陆宇很理解柳辞的心情，因为他也曾体验过这种感觉。

他又道，“而我必须去秘境，只有秘境能让我更快速提高实力，景萱的成年礼，已经很近了。”

“我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柳辞道。

“是什么？”陆宇想不通。

寻宝？修炼？

对于死过一次，又即将快要真正死亡的人来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不如吃一顿美味佳肴、找几个姑娘风流快活来得更实在。

所以陆宇很不解，柳辞还有什么理由。

“你！”柳辞认真说道。

“我？”陆宇更加不解。

“不错，就是你！这次的秘境如此凶险，我怎能让我的第一个，而且极有可能是唯一的一个朋友独身去冒险呢？”柳辞真挚道。

陆宇说不出话来，心里甚是感动，他完全相信柳辞，将死之人不会说谎。

柳辞的大拇指拨起流云剑，说道：“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我的实力也不算太低，应该不会拖你后腿。”

“那我更不能带上你。”陆宇神色凝重道。

“你怕连累我？”柳辞道。

陆宇沉吟片刻，凑到柳辞耳边说了几句话，柳辞脸色大变，瞪大眼睛看着陆宇。

“现在你明白了吧。”陆宇苦笑道。

“你真的是个疯子！”柳辞惊讶的合不拢嘴。

“你说是就是吧。”陆宇无所谓道，他的修炼方法的确很疯狂。

“既然这么刺激，我更不能错过了。”柳辞深深吸口气道。

陆宇还想再劝，柳辞跟着自己确实太危险了，但就在这时，两束盛气凌人的目光投射过来，同时传来一句话。

“喂！走那么慢，你们是娘们吗？！”

循声望去，一对青年姐弟正从人群里走出来。

诸葛胜目光如枪，枪枪刺在陆宇脸上。

诸葛雪眼神似剑，剑剑剜在陆宇身上。

他们很讨厌陆宇，可是不得不跟这个讨厌的家伙同行，诸葛胜的屁股还疼着呢。

诸葛胜瞪了眼陆宇，想起临行前他爹的话，不敢对陆宇造次，只能把满腔怒火发泄到柳辞身上：“堂堂的天剑山弟子，非要跟着这废物，你是不是脑袋缺弦儿啊！”

“关你屁事？”柳辞斜了诸葛胜一眼。

“你敢骂我！”诸葛胜瞳孔慢慢放大，脸上慢慢燃烧怒焰。

“你是屁吗？”柳辞道。

“你才是屁！”诸葛胜喝道。

“哦，那我骂自己，你有意见吗？”柳辞道。

诸葛胜不知该如何接话。

“哼！弟，别跟他们废话，掉身份。”诸葛雪拉了拉诸葛胜。

“对！我才不跟他们废话！”诸葛胜强行憋住怒意。

姐弟俩别开头，不理会陆宇和柳辞两人，双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既像同行，又似陌路。

陆宇惊奇的望着柳辞，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骂人了？”

柳辞笑道：“我骂起人来比谁都厉害。”

“怎么说？”陆宇又想不明白了。

“因为我挨过很多骂。”柳辞理所当然道。

陆宇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