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外发生,陆宇被链网牢牢紧缠。
链网缠绕在他身上,无形锁链困住他灵府。
灵府连接经脉的地方,犹如套上枷锁。
真元还在灵府,却无法再使用。
身体裹覆的真元消失,陆宇陷入短暂不适应的虚弱状态。
高台边缘,六头黑熊居高临下,十二朵鬼火森然跳跃,六名神捕神情冷漠。
场面与那一夜何其相近。
只是此刻却多了数千城民的畅快欢呼。
唐太玄神色缓和,计划最难的一部分成功了,接下来便好办许多。
陆骁龙依旧望着东街尽头,皱眉愈深,仿佛那里有比陆宇更值得他关注的事物。
牧景萱抿唇,默默保证会在天黑前把陆宇从刑天狱里保释出来。
肖战看着牧景萱的神色,摇头苦笑:单纯的公主,陆宇一旦入狱,怎能再安然走出来,甚至可能根本到不了刑天狱。
黄昏之后?唐太玄若让陆宇活到黄昏之后,又如何向邱白飞交待?
黄昏是陆宇最后的期限,一旦唐太玄没有杀掉陆宇,邱白飞就必须赴约。
所以,唐太玄一定还有后手。
肖战望向唐太玄,恰好看见唐太玄再次抬手,微微勾了勾食指。
人潮中,不知谁忽然大喊道:“就地正法!”
这道声音并不响亮,却用真元扩音,清晰无误传递到场间所有人的耳朵里。
然后像一根火柴,点燃干草,烈火燎原。
“杀了他!”一人高喊。
“杀了陆宇,为民除害!”十人高喊。
“恳请神捕将陆家恶徒就地正法!”百人俯地叩首。
“斩杀恶魔,就地正法!”千人齐声呼应。
“就地正法!杀掉陆宇!为民除害!”
“就地正法!杀掉陆宇!为民除害!”
数千城民齐声呐喊,声势浩然,震耳欲聋。
牧景萱满脸愤怒,肖战面带冷笑。
难道唐太玄真以为六神捕会被民声动摇?
肖战很佩服唐家的手笔,为了陆宇,至少安排数百人来煽动全民。
效果显而易见,非常好。
全民叩首跪拜,恳求六神捕斩杀陆宇。
若换了旁人,只怕真会顺从民意,一刀当英雄。
但六神捕绝对不会。
他们铁面公正,迂腐刻板,只缉犯徒,不动私刑。
齐声呐喊只持续不到十息时间,随神捕动作而止声。
六神捕跃下熊背,去捡地上的锁链,打算收网猎物。
正在此时。
一道身影冲向陆宇,婉如平行流星。
流星是蓝色的。
那是一个蓝色长裙的芳华女子。
女子相貌普通,身法奇快,真元全开,约莫聚灵二重境。
但她飚足了速度,像个飘荡数千年的凄凉野鬼冲去投胎。
她还背着一个侏儒少年。
侏儒少年狂烈嘶喊,声音尖利怨毒,表情像个含冤万年的厉鬼,要索命!
野魂投胎,厉鬼索命。
前进!无恋世!向死而死!
厉鬼喊:“砍!”
一路飙声而来,眨眼便至。
然后陆宇的后颈出现一丝殷红剑痕。
第二丝,第三丝,第四丝……
血珠四溅,无声惊悚。
陆宇真元尽失,体术还在,拖着链网,连连躲避。
侍女背着唐风,唐风手握匕首,杀戮滔天,刀刀致命。
“砍砍砍砍砍!”
他只喊一个字,只做一件事,只攻一个部位。
仿佛真把秀气的女士匕首,当做宽厚砍刀,试图砍下陆宇的人头。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陆宇的人头!
刀刀绝情!
“住手!”
“放肆!”
“胡来!”
三道断喝同时响起。
三名场间最强者同时奔至。
唐太玄拎起唐风,唐风满脸溅血,却还像个厉鬼般张牙舞爪挥砍匕首。
唐太玄略一犹豫,一掌将蓝衣侍女劈至五米开外,暴吼道:“谁命你做的!”
蓝衣侍女嘴角溢血,艰难抬头望着唐风背影。
唐风动作一滞,愕然回头。
四目相对,侍女嘴角含笑瞑目。
唐风陡然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厉叫,抱头猛捶!
唐太玄隐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知道侍女忠于唐风,也知道是唐风让她这么做的。
但他不同意唐风在六神捕面前杀人,因为那样唐风也会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即便是唐太玄都不敢在六神捕面前行凶。
如果这么做,破圣强者也难逃偿命。
好在,侍女是唐家的人。
签了卖身契,是仆人,是奴隶,是唐家的私有财产。
唐太玄只能当场杀掉侍女,将大部分罪责推到侍女身上。
但唐太玄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
体格看似孩童的唐风,已经十岁了。
官宦子弟通常早熟,懵懂男女之事。
情窦初开,十岁年华最是纯真烂漫。
纨绔些的,招蜂扑蝶,图新鲜又刺激。
专情些的,心系一人,暗许海誓山盟。
唐太玄很清楚儿子的脾性,唐风做任何事情都很专一。
修炼专一,杀人专一,用情专一。
即便是侍女,从来都只要一个人,从记事起就未变过。
再看唐风此时癫狂状态,唐太玄明白过来。
唐风灵府被毁,已算命中噩难。
而他这个当爹的,又亲手杀了唐风心爱的女子。
唐太玄有些心痛,也很后悔。
但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
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
“唐某家教无方,险些酿成大祸,还耽误了六神捕办事,过后一定亲自去衙堂赔罪。”唐太玄请罪道。
家教无方,不是教子无方,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意思。
“哼!唐神将还是先将唐九公子看住吧!”铁面冷冷道。
“再有下次,要你好看!”公廉笑意森然。
“你该庆幸陆宇没死!”卫律道。
肖战和陆骁龙正在替陆宇检查伤势。
脖颈十八道浅口,纵横交错,血染衣襟。
两人同时拿出一个瓷瓶。
“用我的吧,这是牧王亲赐的药,效果会好些。”肖战道。
“多谢肖统领。”
陆骁龙接过瓷瓶,又对六神捕道:“能否容我替他上药?”
六神捕交换眼神,铁面道:“可以。”
“多谢六神捕。”
陆骁龙从瓷瓶抖出白色粉末,打算涂在陆宇伤口。
“不必。”陆宇已经吞服下一颗药丸。
“蠢货,你这是外伤!”陆骁龙训斥道。
“好意心领。”陆宇冷漠道。
“你……哼!”
陆骁龙察觉到陆宇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比以前柔和了许多。
其实陆宇的眼神绝对够冷漠,但相比以前“陆宇”的怨愤眼神更加柔和罢了。
父子俩是有多大的仇啊。
对于陆骁龙,陆宇全无好感。
其一,陆骁龙曾派人跟踪过陆宇。
其二,陆宇看不起陆骁龙,自个儿子几次险死,他个当父亲的诸多顾虑,不敢出手相救,这算哪门子父亲!
用前世战友的说法,这种人,叫软蛋。
当然,陆宇从没指望过陆骁龙帮他,只是替“陆宇”鸣不平罢了。
子不教父之过,说到底,“陆宇”的恶劣品性,有极大部分原因归咎于有个陆骁龙这样的软蛋父亲。
父子俩几句对白间,肖战却发现陆宇脖颈的伤正在飞速愈合,药效比牧王亲赐的药好上几倍。
“你这是什么药!”肖战惊奇道。
“自己配的,你要的话改天送你几瓶。”陆宇道。
肖战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苦叹:改天?哪还有改天。
“伤已止住,两位且让开!”铁面肃然道。
肖战和陆骁龙只能退到一边。
得罪六神捕,后果很严重。
而且他们打心底里敬重六神捕的刚直。
如今年头,秉公执律的人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