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贞躺在榻上发呆,这一世她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比如那刺客为什么不对言寒铮下杀手?比如今日这番做作能否为自己在寒照铺好前程?她尤其想不明白的是言寒铮的态度。
前世对她暴丨虐丨凌丨辱,这辈子却对她的主动勾丨引不为所动,活脱脱像变了一个人。总不能那男人跟她一起重生了不成?
究竟是他性情多变喜怒无常,还是她前世从来都没读懂他?
“姑娘,吃药了。”珊九端了药来,“柳大夫说,姑娘受的只是皮肉伤,只是余毒未除,要结结实实喝几天药才能恢复元气。”
“柳大夫?那个军医?”
珊九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柳大夫不是军医,是端王府的医师。他人品医术都很好,我的……病,也是他给看的。”她垂下头,声音渐低,“我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柳大夫没有瞧不起我,给我开了药,嘱咐我怎么自己疗伤。他是个好人。”
阮贞点点头,喝了一小口药,忍不住皱起眉头。好苦,她不怕痛不怕死,唯有这药味,实在是她的软肋。“好珊九,你有糖没有?”
珊九摇摇头,这可是军队里,往哪找糖去?
阮贞无法,她咬咬牙,捏起鼻子一口气灌了进去,龇牙咧嘴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她想向珊九打听那刺客的状况,珊九却指了指外面,摆了摆手。阮贞透过帐子的缝隙看到门口有两名亲兵来回踱步,料想是言寒铮加大了对她的看守力度,只得噤声。
“这样也好,虽说出不去,但好歹叱干野望和魏明山也不会轻易进来。这一只饿狼一个老狐狸,还是躲过为妙。”阮贞想到这一节,也就熄了悄悄溜出去的心思。待珊九走后,她安心闭目养神,只盼着言寒铮早些过来,吐露些进展。
阮贞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在帐外争吵,她瞬间清醒,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听。
是言寒铮和魏明山,后者一向对言寒铮言听计从,这会儿竟破天荒地高声争论道:“王爷难道没看到那刺客肩膀上的鬼面刺青?属下绝不会认错,那是清远国最大的杀手组织鬼庙的标志。”
“是又如何?鬼庙和清远皇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动手,本王还怕了他们不成?”
“王爷难道不觉得此事有蹊跷?”魏明山犹愤愤不平,“清远阮贞突然归降,紧接着军中就出现了清远的杀手,还正是在与阮贞交手之时暗害王爷。王爷真相信此事和阮贞无关?”
阮贞心内冷笑,看来魏明山这辈子依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是这回她为了救言寒铮险些搭了命进去,还要被他这般怀疑,实在不值。
阮贞暗想,言寒铮和魏明山都是心思缜密之人,却在露天谈论这等机要之事,还“恰巧”被她阮贞听见,未免太刻意了。她知道,此时洗脱嫌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待着,但她和魏明山一样,也对那刺客的身份充满好奇,暗暗忖度着要调查一番。
阮贞听见言寒铮的脚步声靠近,忙轻轻地回到榻上,在他刚进帐时揉着眼睛起身,扮作刚醒的模样。
“喏,给你。”言寒铮伸出手,手心里是两枚松子糖,这荒山野岭间,也不知他从何处弄来。
阮贞欢欢喜喜地接糖道谢,心里却暗忖:“果然是有眼线埋伏,连我要糖这种小事都一清二楚。言寒铮不耐烦这些小把戏,定是魏明山不死心。”
她微低着头,噙着糖暗暗思忖,落入言寒铮眼中,则是一副吃糖吃得太认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天真模样。他见惯了她的雷厉风行意气风发,最近也领略了她的妩媚动人玲珑婉转,但这女人像是有千百张面孔,每一张都让他看不厌。
阮贞陡然回过神,就见言寒铮在定定地瞧她,她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含混地问道:“怎么,我流口水了吗?”
“嗯。”言寒铮轻轻应了一声,凑近她身前,在阮贞意识到他的真实意图之前,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阮贞想躲,但被他手臂牢牢圈住,动弹不得。他的吻一向霸道,长驱直入不由分说,阮贞口中的松子糖还没吃完,他像是故意要争抢那一丝甘甜,纠缠住她的舌不断侵占。她被他逼得连连败退,避无可避之间,向后仰倒在榻上。
阮贞两颊绯红,轻喘微微,她不满地横了言寒铮一眼,四目对视之时,被他强势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她差点忘了,他在那事上像一只兽,有着将她撕成碎片的力量。
“我……我的糖都被你抢了。”她低声嘟囔,湿润发红的眼眸让他一阵悸动。
“我还给你。”他追逐上来,又是一番你争我夺不提。
直到他不小心压到她的伤处,阮贞呼痛,言寒铮才恋恋不舍地放了她,自己若无其事地坐到一旁,愉悦地欣赏她整理乱发。
“刚才都听到了?”言寒铮忽然开口,阮贞手上一滞:“听到什么?”
“明山说要看看你的动静,刺客身份已经暴露,若你和他联手,一定会想办法杀他灭口。”言寒铮凑近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替她梳理长发。他动作很生涩,算不上温柔,但阮贞觉得心跳如鼓,竟比方才与他亲热还要紧张。
她笑道:“王爷跟我说了这些,魏先生的算计不就落空了?”
“我不在乎。”言寒铮扳过她的身子,让她与他四目相对,“无论你是不是想杀我,是不是真心归顺,你这一生都只能是我的棋子,逃不掉。”
阮贞心头巨震,这一句霸道的宣告,蛮横得让她难以负担。她原本有无数对他虚与委蛇的方式,但不假思索,就低低地应了一句:“阮贞只愿当活棋,不做弃子。”
言寒铮眉头微蹙,似是有话要问,然而沉默良久,只是轻声应了一句“好”,便放开了她。
阮贞摸不透他的心思,但她隐约觉得,这短短的对话像是某种承诺,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