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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鼎

2017-10-04 18:42:252285

第九十八章 玄门大义

乐骞那一掌,随意一挥,浑然天成,如流水般实质的烈阳之气,向酒中仙拍过去。

这一掌,乃是佛门的无色掌。

佛门掌法没有排进天地玄黄四阶,并非是威力不够。

一来是因为佛门与世无争,练武本就是为了强身健体、护法保寺,二来是因为佛门武技威力高低全凭个人领悟,常与个人佛学悟性息息相关,与武技本身关联不大。

乐骞这一路无色掌,既是通晓百家之长的表现,更隐隐透着一股子轻视,似乎在说,对付酒中仙这种级别的对手,根本用不着纯粹的杀人技。

“来得好,正好给我活动活动筋骨!”酒中仙微微一笑,右手握拳,霍然出拳。

姿势还是像模像样,肖遥好歹松了一口气,这老酒鬼,泡在酒缸里这么多年,总算没把身上的功夫丢得一干二净。

可随即肖遥的脸色变得难看,因为他突然发现,酒中仙这一拳,发力的时机、出拳的角度、运气的方式,他从来不曾见过!

酒中仙近乎冷厉的眼神盯着乐骞,脸颊上原本松弛的皮肤一寸寸绷紧,那一拳,显然聚齐了他十余年来残存的所有气力。

拳从酒中仙的左肋下划出一道半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击出,拳头被一股淡金色的气流笼罩着,呈现半透明的状态,那些气流来自他身体的每一处骨骼、每一寸肌肉、每一根毛发中汲取着力量。

淡金色的烈阳之气......肖遥从未见过。

修炼烈阳之气的武者,能灵活运转周身气流的,多为武道修为不俗的高手。出手之时,或如乐骞一般,涌出金色近乎液体般的真气,或者出手之时,金雾弥漫。

淡金色的真气流,到底是什么?

“玄门大义!”肖遥忍不住喊了出来。

朱雀殿众弟子、雨眠霜、乐骞都看了他一眼,秦音本就不信躲躲藏藏,身影向上轻轻一掠,落在殿前的平台上。

笑笑的眼神有些幽怨,毕竟她知道,只要师傅看见自己跟肖遥在一起,肯定会带她回殿,不许她再来见肖遥。

除了酒中仙,他没有回头来看,因为他的拳已出。

“肖遥哥哥,玄门大义是什么?”笑笑背着肖遥,小步小步往前挪着步子,眨巴着眼睛问。

“玄门大义,是道门的奥义精髓,也是一种拳法。玄门即是道门,道以圆通为义,谓智照圆通;性以不改为名,谓必成圆果。相传当初道门之长吟诵玄门大义时身体随性而动,创立了这路拳法。”肖遥认真地回答道。

与无色掌一样,玄门大义拳类似一种仪式的舞蹈和手势,完全称不上是一路拳法,更非天地玄黄四阶武技之中。

朱雀殿的弟子们都看着酒中仙那一拳和乐骞那一掌的胜负。

近乎液体般实质的无色掌力和淡金色透明的玄门大义拳,撞击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瞬间如烟雾般消散。

一掌一拳,竟然不分高下。

乐骞紧眯着双眼,如用刀雕刻石像般,仔细打量着酒中仙。

有一种人,你本来以为自己无比了解他,他的情,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欲,你如数家珍。

可某一天,他猛然出手,每一招每一式都像在啪啪抽你的脸,一遍遍告诉你,你错了你错了!

酒中仙就是在啪啪抽乐骞的脸!

“这么多年没动过手,你真是退步了太多。”酒中仙拧开酒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口酒,哈哈大笑道。

乐骞看向酒中仙的眼神变得阴鸷,这种眼神很久没有出现过在他的脸上。

无论是作为十步一杀,还是鼎湖剑冢的总教习,乐骞都已是一代宗师。

宗师,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宗师,就是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乐骞嘴角扯起一个阴冷的弧度,说道:“没想到,一个酒鬼,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哈哈,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这酒中的乐趣,你这种傻冒怎么会懂?”酒中仙上身后倾,用肘夹着酒壶,往嘴里大口倒酒。

乐骞森然一笑,不以为然。

不过还是一个嗜酒如命的老鬼罢了。

“酒鬼,再接我一掌如何?”乐骞右掌画圆,十指遒劲,指节惨白,一道充沛至极的真力凝聚在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肖遥一眼望去,甚至感觉乐骞的手臂全都变成了金色,一杆笔直的熔金长枪!

乐骞那一掌,肖遥认得,肖遥不可能忘记,那一掌!

“哈哈,十掌又如何,你尽管来打!”酒中仙后倾的身形微晃,脑袋快触到地面,浑然没有察觉乐骞的细微动作。

乐骞五指紧并,手臂在怀中划至满月,长枪隐约现形,大喝道:“那就接我这一掌!”

突然平空传来一声断喝。

“慢着!”

当然是肖遥。

乐骞循声望去,顿时脸色大变,双眼宛如两道锋利的剑锋,说道:“是你!”

“不错,是我。”肖遥趴在笑笑的背上,微微一笑,不失礼节。

肖遥就是这样的人,就算要杀人,也会先跟他打个招呼。

就像他杀乐淮,一定要先跟他打个招呼,告诉他“我是来杀你的”。

“你让我住手?”乐骞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事,“你以为,你能阻止我?”

但凡人听到别人连续两次反问,都会有些动摇甚至犹豫。

更何况问话的人,是乐骞,十步一杀、鼎湖剑冢总教习乐骞。

阻止乐骞?开什么玩笑!普天之下,有能力阻止乐骞的不超过六个人,他们每一个,都比肖遥厉害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每一个人都这么不会相信,朱雀殿的女弟子们不会信,秦音不会信,雨眠霜不会信,甚至连笑笑都不会信。

然后肖遥说了一句话。

“你若使出游龙夺命枪,这一次,我一定杀了你!”肖遥直视着乐骞的眼睛,伤重未愈的眸子里充盈着蓬勃的杀意。

众人心中忍不住犯疑,这一次,难道还有上一次?

那种眼神,乐骞不能再熟悉。

北越的大将军,在镇压红衫道的战场上,曾经面对过上百、上千、上万乃至数十万的敌人,他们的眼中无一不充盈着蓬勃的杀意。

一将功成万骨枯,乐骞不会惧怕战场上的敌人,因为他有过太多敌人。

可和一个重伤得连路走不了、武道修为尽废的瘦小子对视,乐骞竟然有了一股惧意。

酒中仙“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酒水哗啦啦从他的胸膛上流过。

难道,从一开始,这个老酒鬼,就没打算接招?

乐骞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如果那一招化为掌形的游龙夺命打到酒中仙身上,老酒鬼命丧当场,不仅不好向云垂王室和剑宗宗主交代,还会让自己声名受损。

乐骞扭过头,发觉肖遥依然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禁心里发毛,内息回敛,硬生生收住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