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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鼎

2017-08-16 19:05:542070

第五十一章 鹘羽杀矢

白芷江边,绵延十数里的军营,清一色的白色军帐,营门前整齐耸立着拒马木上阵,尖刺林立。

执长枪的黑甲兵士一左一右站立在营门两侧,岿然不动。

春夏之交,白芷江正是水暖鱼肥的季节,江风携着鱼腥和潮湿的土腥,拂过兵士黝黑刚毅的脸庞。

军寨中,执夜巡逻的兵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每座军帐前都有兵士把守。在这些军帐中,此刻安睡着船工、水手和江战精锐。

北越云琮,是当今天下势力最大的几位诸侯之一,能与之争锋的只有中原王楚贲、清欢侯皇甫欢城和渤海之畔的公孙怒。

但要说起云琮最大的心腹之患,江左骏业城的离侯白凉当属第一。

中原王楚贲与皇甫欢城开战前,北越鱼阳城接到了来自九州第一诸侯楚贲统一越州、晋封越侯的巨大诱饵。

云琮虽老迈中庸,但手下文臣武将都怀建功立业之心,云焕等人更是虎狼之辈,是以这一支三千人的奇兵,出现在与江左新月城仅一江之隔的水云间。

三支千人队,天黑扎营,不起灶釜,不燃篝火,兵士全靠干粮充饥,分批休息整军,目的就是为了在天亮之前,奇袭白芷江对面的新月城。

北越鱼阳城,谋士成百,战将上千,带甲三十万,旌旗如云,声势滔天,面对江左宿敌,却用这样一支小股部队突袭,可以想象这三个千人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军寨前把守的兵士经不住江风的腥气,咬了咬发涩的唇,原本一动不眼珠转动起来,颇有一股灵气。

天机营百夫长乐淮,年仅三十,已经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足迹遍布北越每一处边境要塞,从未失手。

天机营的死士,要么出现在战斗一开始,击其要害,一战定乾坤。

要么当战事焦灼,出现在敌军大本营身后,以最小的代价,争取最大的胜利!

说起天机营,就不得不说到天机营的统帅,北越醇侯云琮的妻弟,兵法与武道并重的当世名将凌霜重,北越军的领袖,当之无愧的战神。

清欢侯品评天下人物,论及天下名将,以为秦独岸死后陆战首推霜御,次推羽铮,而将凌霜重列在水战第二。

当然,排在第一的便是江左那位美貌与才华并称于世的江左七虎臣秦兮。

所以,尽管北越不乏精明之士,早能看出中原王楚贲驱虎吞羊的阴险用心,却终究拦不住北越军的铁甲战船,千帆竞流,沿白芷江顺流而下。

道理很简单,南越骏业城与北越鱼阳城之间,第一与第二之间,都该有这样一场战斗。

三支千人队,是从北越三十万大军中挑出来的。

换句话说,北越军队的精锐全部集结在此,三十万军队是树叶,这三千人便是枝干。

在百夫长乐淮身后身后百余步的地方,就是北越统帅凌霜重的虎帐。

此时的凌霜重坐在沙盘前,静静地看着几个副将争论不休,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子时进攻,敌军困倦不堪,必能一击即溃!”右首身材高大的持剑副将笃定地说道。

“天亮前是人一天当中防备最松懈的时候,而且清晨白芷江上会起雾,以雾气为掩护,能最大减少突袭的伤亡。”佩刀的中年副将寸步不让。

表明立场观点的话,他们已经说了很多,但始终没能让凌霜重紧皱的眉头舒展一些。

凌霜重在思索。

他在想,那个人会不会来新月城?

新月城只是江左在白芷江边数十座城池中偏小的一座,常年驻军不过几千人,但位置十分紧要。

凌霜重思虑再三,才选择奇袭新月城。

在几乎中原王楚贲暗中告知北越消息的同时,凌霜重便率领三千天机营将士快马加鞭、轻舟而下,到达与新月城一江之隔的水云间。

此刻,骏业城也许才刚刚收到北越出兵的消息,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即使明白这个道理,凌霜重还是下不了决心。

如果那个人早就到达新月城,以他的聪明才智,必定设计好陷阱,等着自己往里钻。

三支千人队,看起来人数不多,却是北越三十万大军的底气,若死伤过巨,北越军队必然元气大伤。

说到底,还是畏惧那个被世人称为“火狐”的男人,和他身边形影不离的爱将,凌霜重的宿命之敌,江左虎臣秦兮!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

凌霜重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愧,手握三千精锐将士的生死,背后是北越子民的殷切期盼,自己怎么能如此犹豫不决、畏葸不前呢!

想到这儿,凌霜重霍然起身,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扫视一圈,虎帐中的几名将军立即缄口不言,神色恭敬地听候吩咐。

战前,他们是叽叽喳喳的嘴,战时,他们只是执行意志的刀!

“天字队轻舟过江,携尖刀轻弩,解决江防卫士,地字队携带盾牌长枪,就地组成防御阵地,玄字队携带飞勾绳索,短刀硬弓。速战速决,歼敌为上,且战且退,将江左大军吸引过来,掩护大军过江!”脑子飞快地转动,每一步凌霜重都考虑到了。

他本就是久战之将,新月城一战,三年前就在他心中酝酿,加上此番玩命奔袭,绝不可能失败!

想到这儿,凌霜重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虎帐里的声音小了些,隐约传来凌霜重的命令声,百夫长乐淮知道,主帅已下决心,很快战斗就会来临,很快自己就将登上新月城的城楼,搂着南越温软酥香的女人,遥望北越的旌旗如黑云一般呼啸而来......

女人的醇香,和血染的征袍,是一个男人不朽功业的最好注脚。

想到这儿,乐淮忍不住露出放肆的笑。

就在这时,乐淮看见了这一生中最可怖的画面,只看了那么一眼,他的心便想沉入了漆黑的海底,无比绝望。

三片白色的鹘羽在夜空中疾射而来,像是一只鸟儿穿过广阔的江面,扁平的箭头闪着寒光,甚至倒勾都泛着寒青色的光。

鹘羽杀矢,连北戎蛮子的铁链甲都能穿透的梦魇之箭。

那是江左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