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望着家的方向,却也只能紧紧抠住缰绳,她无法在承元和陈郡王两千人马的眼皮下离去,更回不得家,想必此刻父母一定心急如焚,以为她出事了吧。
身旁承元看出她的担心,温声道了一句:“我会让人送个平安。”
“嗯。”明初阴着脸应下,他害得她和父母分离,这笔账她且给记着!
永丰镇离北望坡约有二十多里路程,可是不料两千人马出永丰镇不久,便遭到朝廷人马的袭击。
对方大概来了数百骑兵,其中有百余铁浮屠,是装备精良的全甲重骑兵,他们仗着装备上乘横冲直撞,威武的血红披风猎猎飞扬,时而分散冲击,时而用铁链将战马相联,结成更大的作战能力,那战马与铁链上都分布着悚人的利刺,一举便能收割多名士兵性命。
明初头一回见识到战场残酷,人的性命到了这儿,只不过一堆冰冷的数字罢了。
陈郡王没想到在这儿就遭遇有备而来的强劲对手,但还是在最快时间内组织战事,明初在军队后方,又有承元守着,暂时安全。
战场离永丰镇那么近,会不会洗劫到家中的父母?明初满心挂念,现下趁着乱,得尽快逃走去接应父母才是……
想到做到,明初忽然打马,单身脱离了军队。
“该死的不要命了……”承元暗骂一声,第一时间追了上去。
明初只顾奔跑,可身后的承元怎么也甩不下,她心里其实是有点怕的,承元说过她一跑腿就没有了,然而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只要能回家见过爹娘,没有腿也在所不惜!
驾马冲回永丰镇,明初尽住一些偏僻的小地方钻,她在这儿路熟,要想摆脱承元她也只有这一点优势,终于在马冲进镇中约半刻钟时间后,她成功甩开了承元。
明初松口气,跳下马,用发簪在马屁股上狠狠捅去,马儿受疼后当即狂奔。这样一来就能干扰承元注意力,为她潜回家中争取时间,之后她奔进一条滴水巷,往家里跑去。
“我回来了,”明初兴冲冲地去推家门,发现门根本没反锁,顿时心里一凉,外面这么乱,他们没道理不锁门的,而这时的家里根本没有爹娘的身影!
母亲得了痨病卧床半年,父亲又能把她带去哪儿?明初的心紧紧揪起,赶忙走到床前,把手伸进被窝试床温,如果父亲是得知军队过镜而将母亲藏起的话,被窝里肯定还余有温度,可是没有,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走的?
巨大的担忧袭上心头,明初不甘心,又去自家客厅下的地窖查看,因为战乱,父亲和她便在家中开了一处可以容身的地窖,方便应急。如果是遇到了紧急情况,父亲一定会第一时间带母亲来这儿避难……
家中太穷,母亲重病,也不太可能被人抓走,他们到底去了哪儿?她重重地砸着脑袋,好像只有一个解释了。
父亲带上重病的母亲,找她去了。
她绝望地双腿发软,外面这么乱,他们出去还有好结果么?
“都是我的错,我昨晚不该出门,不就是要血馒头么,大不了我用血养你……”
“战争从不会同情眼泪。”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是承元!
明初眼中突染恨意,一回身,狠狠朝他抽去一个巴掌!
“啪”的一记脆响,突兀地在地窖中响起,承元默承受着她的耳光,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混蛋,你害得我和亲人失散!”明初含着泪恨恨骂道,她没时间跟他耗,她要去找爹娘!
却在错身走去的同时,承元用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拉住她:“我说过,从此你就是卫敏郡主,你回不去了。”
“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一起死,我才不会再受你摆布。”明初甩着手,可再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他的钳制。
“你真以为逃得过?我故意跟丢你放你回家,有意将你家在何处、父母何人等情况摸清,就是为了不让你回头。”承元面色冷漠,一丝阴狠点缀眼中,“如果你肯配合,我自会让人助你寻到父母,你若执意逃走,因此害了王爷,我定要血洗你满门,让永丰镇不得安宁,若不信,你大可一试。”
承元的话吓到了她,战争年代人命如草芥她清楚,执拗下去会害死父母和全镇她也清楚,可要让她对父母安危弃之不顾,她做不到。
“你帮我找回爹娘,确保他们安全,我把命给你。”
承元淡淡摇头,“跟我回去会合陈郡王,把你父母特征告诉我,我自会安排人手去寻找,王府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人,绝对比你更有效率。”不等明初再开口,他漠然道:“别跟我谈条件,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凭什么?”明初愤怒地质问。
“凭你柔弱、你无能、你卑微。”承元一口气给了她三个在现世无法存活的理由,“听我的,我让你活。”
明初不是白痴,眼下最好的结果就是她做承元的傀儡,承元帮她寻找爹娘,诚然如他所说,她没有条件站在如此低贱的立场和承元谈判。
她正想暂时逶迤于他,忽听见地窖上方有人说话。
“老大,听说这家姑娘是个美人胚子,正好我昨天打秋风看到,正想去拿下她孝敬老大,无意中发现有人在路上搞伏杀……”
承元捂上明初的嘴,防止她出声,静静窥听说上面的动静。
那人侃侃而谈地说起昨夜事,他会不会还发现了其他信息?
“还有呢?”只听一个比较粗粝的声音回道。
之前那人连忙接到:“刺客们反而全军覆没了,被刺杀的那方中有一个女人,还是个郡主,补刀的时候被刺客给酒了药粉,脸都毁啦。”
“也是可惜啊。”
“最精彩的不是郡主毁了脸,是他们当中有个小子,拿这家姑娘去顶替郡主了,你说奇不奇?”
地窖上方的说话声接二连三传来,承元从他们脚步声分辨出这一行大约有七八个人,应该就是最近活跃这一带的流寇们。
承元慢慢松开明初,手搁在腰间长剑的柄端,戒备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