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载着丘栗遗体的大车回到大营,看着郁郁寡欢的郑缺,又看看已是天人相隔的丘栗,吕广上前一步道:“元帅,振作啊。”
看着一脸担忧的吕广,郑缺默默的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捏成雪球再捏成雪粉从指间落下,郑缺沉痛的道:“老吕,我本以为我已经很看高了骁骑,但是没想到还是低估了骁骑的战斗力。结果在蝶谷,我不仅丢了三万精骑,连老丘这个老友也去了。”
吕广默然,是啊,下了这么大的手笔却换回了一个无法承受的损失,要知道这段时间从剩下的骑兵中选拔、训练,好不容易有了五万精锐,可这一战就损失了三万。看着雪花纷飞的天空,吕广喃喃的叹道:“究竟是我军的骑兵太弱,还是骁骑太强啊?”
看了吕广一眼,郑缺道:“既是我军太弱,也是敌军太强。最主要的是,骁骑有一个一流的骑兵统帅,而我军在秦泗阵亡后,没有合格的骑兵统帅了,一员良将,可抵一万雄兵啊。”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留之无益,我军要尽快撤兵了。”
“可是陛下那边……”
挥手打断吕广的话头,郑缺满脸的坚毅:“别多说了,无论如何也要将尽可能多的大武儿郎带回去,要知道现在在这里的很多都是北地精卒,一旦让草原胡人知道我大武北境空虚,那后果你也知道。至于我,就听从陛下发落吧,也或许,我听不到陛下的发落。”
“老郑……”吕广急了。
看着急切的老友,郑缺笑了,是那么的苦涩,那么的无奈……
话分两头,此时的梁夏联军大营里,已经回来的骁骑正在休息补充给养。司马若雪跟在赵云身后不依不饶:”喂,赵云,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云英武的双眉紧锁,在司马若雪又一次发问后,赵云直接摘下头盔转身定定的盯着司马若雪的双眼。被赵云那炯炯的眼神盯着,司马若雪不知道怎么了,气势一泻千里,不知不觉结巴起来:“你……你要……干……干嘛?”
皱了皱眉头,又将头盔戴好,赵云向帅帐走去,司马若雪还想上前问个明白,不料跟在后面的苏牧叫住了她:“司马将军,你再问也没用,统领不想说的话是不会说的。”
恶狠狠的盯着苏牧,犀利的双目看得苏牧想逃,司马若雪道:“你们统领不想说,那你就说说,不说的话就单挑。”
苏牧的嘴角在发抽,这段时间已经见识了这个大梁女将有多暴力了,骁骑里除了统领就没有人能在武力上压得住她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苏牧清了清嗓子道:“司马将军,你不是我们骁骑的人,所以你就不懂骁骑的默契了。”
“骁骑的默契?”司马若雪一头雾水,“这是什么理由?”
“你慢慢想吧,司马将军,我先回营休息一下了。”
从帅帐里出来,正好看到在那苦苦思索的女儿,司马空明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拍了跑司马若雪的双肩:“女儿,在想什么呢?”
“父亲,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哦,什么事想不明白,说与为父听听。”
司马若雪当即将蝶谷一战的前前后后都说与了司马空明听,末了说道:“苏牧将军说这是属于骁骑的默契,这到底是什么?”
“没错,这就是骁骑的默契。”看着骁骑的驻地,司马空明慨叹道。
“父亲,您能解释下吗?”司马若雪仰头看着父亲,希望足智多谋的父亲能解开心中更多疑惑。
“无条件的信任自己的统帅,坚信跟着统帅就会获得胜利,这就是骁骑的默契。”慈爱的看了一眼女儿,司马空明道:“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但这个赵云做到了。他的意志、他的信念就是整个骁骑的意志和信念,这样的一支骑兵就和他的左右手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兵法上说得如臂使指吗?”
点了点头,司马空明道:“骁骑的强悍不仅仅在于他们本身的战斗力,还在于他们有一个一流的骑兵统帅。”说到这里,司马空明不禁深深的羡慕大夏王朝。要知道不论是草原还是南方诸国,优秀的骑兵统帅真的都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别以为草原民族人人都是骑兵就容易出优秀的骑兵统领,要是真的那样的话,草原精骑早就踏遍南方诸国了。
“对了父亲,你们刚才在商量什么?”
“我们要反攻了。”
一辆辆的大车将重伤员优先运走,然后就是轻步兵。看着带队先行的邓传芳,郑缺看着吕广道:“大营的撤退就交给你了,我带三十万重装断后。”
“所有的弩矢、火油弹都清点出来了,郑缺,活着回来。”
看着转身就去安排的吕广,郑缺紧了紧头盔的束带,一拍战马:“走,去饿狼滩!”
即使离江冰封,考虑冰面的结实程度,饿狼滩附近仍然是进攻方最好的选择。此时沿着饿狼滩一线,大批的武军正忙得热火朝天,大量的积雪被堆起来垒成一堵雪墙。没错,郑缺就是打算用砌雪为墙的方法将饿狼滩与下游最近的一座浮桥之间给联起来,不然的话,面对一百多万梁夏联军,三十万大军根本就不好防守,但是有这么一堵城墙就好多了。如果梁夏联军不正面进攻,他们就要绕行至少五十多里,在这种该死的天气里,五十里就可以争取相当多的时间了,同时,城墙也能最大限度的抑制对面骑兵的发挥。
“郑缺是个人才啊!”看着迅速的立起来的雪墙,李澜叹道,在得到赵云送上来的情报后,李澜和司马空明就断定武军要撤兵了,但没想到的是郑缺的动作这么快。不过幸运的是,梁夏联军的进攻也在准备了。
看着前面渐渐高起来的雪墙,郑缺其实内心很苦涩,其实他更想砌一道冰墙,但时间根本就不够,好歹聊胜于无吧。就在这时,只听空中风雷声大作,道道火流星飞来。
“火油弹!”临时雪城上的武军校尉迅速发出了警报。郑缺的心里一沉,自己的动作确实很快,但是对面的也不慢,眼前的这道墙才砌了不到一丈多点啊。
纷飞的火油弹狠狠的砸在了雪城上和后面的空地上,躲避不及的武军将士顿时成了一个个火人四散奔逃然后无力倒下。庆幸的是现在是大雪天,火油弹只要不直接命中,造成的伤害就不是很大,缺点就是城墙上燃烧的火油将积雪融化,好处是火油烧尽后,融化的雪水很快就凝结成冰。
“竖盾!卧倒!”
“砰砰砰”竖在城墙上的许多大盾被床弩的巨矢给射得支零破碎四处纷飞,至于积雪垒成的城垛更是不堪一击雪粉四溅,后面的武军将士死伤惨重。没办法,床弩的威力即使是石制城垛都拦不住,更何况这中雪块垒成的豆腐渣工程。
“咚咚咚!”远处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声和喊杀声。不能再站在后面了,郑缺当即下马往雪城上走去,现在自己就是这三十万大武将士的魂。
上了城墙,郑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武刚车也就罢了,梁夏联军居然还出动了十辆冲车,还有二十架井阑。但是也从这里可以看出,梁夏联军为了反攻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看着井阑上虎视眈眈的弓弩手,又看看梁夏联军阵后整整齐齐的弩阵,郑缺下令道:“将备用的大盾速度运上来,投石车反击。”
随着令旗的挥动,一面面大盾重新在城墙上竖起来,城后的武军投石机也迅速发动。看着从身后腾空而起越过城墙砸向对面军阵的火油弹,郑缺的内心其实在叹息,要知道,前些日子的大战火油弹损耗太多而后方的补充又是杯水车薪。果不其然,在发射了四轮后,火油弹就用光了。
看到后面传过来的旗语,郑缺道:“投石机不要拆,有石头就扔石头,没石头就扔冰块,无论如何不能让对面轻松。”
随着武军投石机再次发动,冲在最前面的梁军战士很是苦不堪言,火油弹在雨雪天气里伤害并不大,反倒是石头和冰块伤害更大,尤其是冰块,碎裂的冰碴和锋利的刀片没有区别。
在城头武军的目光中,梁夏联军迅速冲过离江,没办法,离江就那么宽,而投石机也只有那么多。
“放!”城头上箭如雨下,夏军还好,攻城步兵最差的都是鱼鳞甲,而梁军就惨了,许多只穿了皮甲的梁军士卒被城头上的弩矢纷纷射倒。而此时,梁夏联军的弩阵也开始就位,一片片的箭幕不停的从弩阵上腾起向着城头扑去。即使有着大盾的掩护,即使身披了重甲,夹弩和臂张弩还好,脚蹬弩根本防不住,一个个武军将士也被弩矢射倒。
一架架简易云梯迅速架起,然后梁夏联军的士兵迅速蚁附而上。没有滚木礌石,也没有火油,也没有叉杆,守城的武军将士就是用刀枪将一个个登城联军将士赶下城去。梁军还好,夏军的悍勇犹胜于武军,只要有一个夏军士兵登城,没有三四个武军士兵根本拦不住。随着不少夏军将士登城,许多处开始掀起了争夺战,武军要将联军赶下去,而联军则要夺下城墙。
“嘿嘿喝!”伴随着凶猛的号子声,一辆冲车狠狠的撞在了雪墙上,只几下,不甚坚固的雪墙就塌陷了一大块。
“杀啊!”撇开碍事的冲车,梁夏联军如同汹涌的潮水向着缺口涌过去,而武军精卒也在悍不畏死的往前冲誓要将缺口堵住。
鲜血,染红了白雪砌成的城墙。而此时的武军,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更多的兄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