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芷眼中绽放出惊喜来,同时又有些犯愁,毒杀皇后之事已经过了这么久,现在才让她来查,若是查不出,之前做的努力可都白费了!但这两件事都是直指皇后,若是她查出来了,以后在未央宫内……
沐芷深深吐了一口气,将额头抵到地面,“奴婢遵旨。”
“至于今晚的事……虽说你是被人陷害,但终归是任务失败,去罪房门外跪着吧。至于那两件事若是查不出来的话,你应该知道琼楼的下场吧?”
沐芷心里一惊,琼楼惨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沉默地点了点头,往罪房走去。
罪房,自然就是惩罚犯错宫人的地方。按理说,皇宫内有专门的机构和地方,其他地方便不得私自建造。但皇后性格暴戾,常常惩罚宫人,又不喜宫人的血脏了自己的眼,便特意在未央宫内挑选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建造了这么个地方,外人并不得知。
沐芷刚刚到未央宫的时候也不知道,直到皇后因为气得不轻,直接在殿内杖杀了那个对她下毒的宫女,沐芷偶然听紫烟提起,这才知晓了这么个地方的存在。
大殿外,雨依旧淅淅沥沥的,紫烟端着一盅补药,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见沐芷出来,立马放下手错开眼神,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娘娘她……愿意喝补药了吗?”
沐芷瞧着紫烟的脸色,想起之前琼楼与紫烟默契的配合,点了点头,“娘娘现在心情应该稳定一些了,你送进去吧,若是害怕,不要多说便是。”
明明沐芷才是后来的人,但她的话老成得好似在皇后身边已经待了很久般,紫烟也不知道沐芷这话怎么给她的勇气,朝她善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卑微的笑意,推开门走了进去。
沐芷并没有马上离开,在殿外站了一会儿,只听见雨声,没有听见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自己的话还是奏效了,然后往罪房慢慢走去。
未央宫一夜灯火通明。
绮罗审完未央宫内所有的宫女太监,天已经亮了。她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巧与抬起头来的沐芷相视一眼。沐芷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还未说话,绮罗却已经冷哼一声,错开了她往皇后的卧房走去。
罪房里的哀嚎声一夜未停,沐芷跪在外面,听着罪房里的声音,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她知道,这才是皇后的惩罚,区区跪一夜,怎么可能让她消气。皇后就是想让沐芷听一听办事不利的人的下场,也要让沐芷看一看,背叛她的人的下场,给沐芷长个记性。
若是换作其他人,比如夏玲珑,也许不会有什么震慑力;若是换作紫烟,也许会害怕;但是对于沐芷来说,这不仅仅只是害怕而已。
这是梦魇般的存在。
她又想起了被关押在地牢里的日子,那时候,也是没日没夜的哀嚎声不绝如缕,她瑟缩着躲在角落里,唯恐自己会是下一个被提出去的人。
她惶恐。
每次那些被提出去然后扔回来的人,不是断手断脚,就是被吓得神志不清,但更多的,是恨不得自尽的压抑的哭声——那些女子疯狂地用地上不干净的枯草擦着自己的身子,擦得浑身都红了,像是被血洗了一样,她们依旧不愿停手,直到精疲力竭地昏过去。
沐芷也怕。她想死,却又不敢死,她的命是阿嬷的命换来的,如果她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对不起阿嬷……
沐芷的思绪有些涣散,她想起从奇国到川国的路上,那些兽性大发的川国士兵,竟然迫不及待地在路上就将一些宫女拉到附近的草丛里解决兽性。那时候她穿着男装躲在男人中间,以为就可以躲过一劫,没想到当时奴隶中起了混乱,她在混乱中被人弄掉了发冠,女子身份暴露,最后被赶回了女子的队伍里。
然后,她就被盯上了。
她恨不得与那个男人同归于尽——最后那个想动她的男人确实死了,不是死在她的手里,是死在阿嬷的手里。她的身上、脸上溅了不少男人的血,眼前的阿嬷似乎疯了一样,搬着石头不断地砸着男人的脑袋,连脑浆都被砸了出来,周围的人都惊呆了,连拉开阿嬷和她都忘了。直到前方有了出发的命令,惊醒了众人,阿嬷和她才被拉开。
沐芷现在都忘不了那一幕,那些官兵拉开了阿嬷,看着惨死的同伴,愤懑不已,居然同样拿起一块石头,朝着阿嬷砸了去。可是他们砸的不是阿嬷的脑袋,而是她的手脚——他们知道怎样做,才会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沐芷被困住手脚跪在阿嬷身边,眼睁睁地看着阿嬷睚眦欲裂,最后痛得连喊都喊不出来。“咔嚓”、“咔嚓”,阿嬷的手脚被砸碎的声音一点点传进沐芷的耳朵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啃食着沐芷,沐芷想闭上眼、想捂住耳朵,浑身却僵硬得动也动不了。
然后,阿嬷看向沐芷,红得吓人的眼睛里只有慈祥,她的嘴角艰难地牵起一个微笑,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咽了最后一口气。
从头到尾,沐芷僵硬得连眼珠子都转动不了,只是偶尔眨一眨的眼睛在提醒着别人,她还活着。
活下去。
阿嬷说的是,活下去。
所以后来在地牢里,她害怕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自尽的念头有了一次又一次,但从来没有付诸过实践——她怎么敢死。
但是她知道,她从来都不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她担惊受怕了一天又一天,终于有狱卒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沐芷咬着牙,拿起地上的石头,朝着脸上划了下去……
就在这时,地牢里响起了大门打开的声音,狱卒的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