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他在那一刻，清楚地感受到心跳慢了那么一拍。

雪花给夏玲珑增添了魅色，却给沐芷增添了尊贵。明明只是一个卑微的奴隶，他在那时却觉得，她神圣得不可亵渎，只可远观。

所以他夜里思来想去，又偷偷潜进了皇宫里，他只想证实一下，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不是不一样的。

尽管晏非辰的思绪飘远了，但沐芷拔下簪子刺向他的时候，他还是反应过来，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心里浮上来的淡淡温情，就这样沉了下去。

晏非辰黑着一张脸，眯着眼看着沐芷，幽深的眼瞳散发出杀气来，“凭你这点能力，也想刺杀我？”

晏非辰真的被沐芷这一举动给激怒了，手掌上的力度似乎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捏断沐芷的手腕。沐芷感受着手腕处的疼痛，身子痉挛着，咬着牙不屑地轻笑一声，“如果我杀了你，你的侍从能听我的话，放心地将你交给我吗？”

“怎么，你主子就在这里面？”晏非辰冷哼一声，放开了沐芷，眼尖地瞥到她下巴处的捏痕，以及手腕处更明显的痕迹。

但是他也清楚地记得，刚才沐芷那一簪子刺下来时，眼中深深的恨意。

沐芷是真的想杀死他。

沐芷不语，晏非辰围着假山悠悠地转了一圈，将钥匙交给沐芷，“如今我将钥匙交给你，你若是有本事，就将她偷运出去。”

沐芷接过钥匙，感受到上面淡淡的体温，脸上有过欣喜，又立马警惕地看着晏非辰，“六皇子您有什么条件？”

“我没有条件，我只是好奇这凤枳公主的模样，想仔细瞧瞧这个奇女子。”晏非辰背对着沐芷，扬着头，“既然如此，那我之前答应你不参与进来的条件就不成立了。你我各凭本事，看是你先把她的尸身偷运出去，还是我先。”

晏非辰这意思，依然还是拿凤枳公主来要挟她了。沐芷抿着唇，凤枳公主若是落入六皇子手中，她想要抢过来，就更加困难了。

沐芷有些不舍地看了眼钥匙，又将它交给晏非辰，“六皇子，既然这假山中能够保得凤枳公主尸身，奴婢觉得，还是不要移过来移过去的好，免得引出其他麻烦来。奴婢相信您，待奴婢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后，请您将钥匙交给奴婢，奴婢到时候自有办法将凤枳公主带出皇宫。”

这宫女的心思果然细腻，表面上说着相信他，实际上却是不肯相信任何人。晏非辰接过钥匙，在沐芷跟前晃了晃，“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看着晏非辰明明是用卑劣手段夺去了这把钥匙，如今却像是给了她恩赐一般，让她求着他为他办事！沐芷微微垂着头，暗地里将晏非辰骂了一遍又一遍。

“骂完了吗？”

“啊？”沐芷讪讪地抬起头来，撩去散落在耳畔的长发，“奴婢只是想着，夜里天凉，六皇子还是赶快回去吧。您身体金贵，还是别着了凉的好。”

晏非辰没有说话，沐芷低垂着头，都快睡过去了，却又听得晏非辰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今天白天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晏非辰的声音好似雪地里的一片雪，轻得让人怀疑是否存在过。但是沐芷还是听见了，她吞了吞口水，“奴婢那时候在想，夏玲珑跳的舞可真好看啊……”

“是吗？那你再回想一下夏玲珑的舞，让本皇子看看，你羡慕又嫉妒的神色！”

“六皇子是想戏弄奴婢吗？”沐芷尴尬地抬起头来，却不敢再与晏非辰打哈哈了，她能感觉到，晏非辰的脾气又上来了。她若是再同他狡辩，只怕今天又指不定是哪儿受伤了。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干嘛非要同我这个弱女子一般计较！沐芷腹诽着，叹了口气，正欲说话，却又听晏非辰道：“那个夏玲珑……”

得，又把主意打到夏玲珑身上了。

只是这夏玲珑……

“六皇子若是手中握着权势，夏玲珑自然会帮您。可是很明显，现在手握重权的，是当朝太子。您若是想在她身上下功夫，恐怕得费些心思，指不定还会得不偿失。不过您若是让夏玲珑尝到了甜头，允她皇子妃之类的位置，也许……”

“皇子妃？她也配吗？”晏非辰打断了沐芷的话，脸色有些难看，沐芷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得罪了他，只得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天地间，只听得见呼啸的寒风，以及沐芷谨慎的呼吸声，还有“嘀嗒”一声——很小声，连沐芷都没有发觉，晏非辰却听到了。

晏非辰再次握住沐芷的手腕，将她手拉起来一看——浅浅的月光下，沐芷的手掌心里，原本就有四个小小的伤口，刚才握住簪子太用力，又将伤口崩开了，此刻正缓缓地流着血，落在雪地上，异常鲜明。

那个伤口，应该是白天她握得太用力，指甲扣进了肉里所致的。但是沐芷从夏玲珑跳了那支扶摇舞后，就一直神思恍惚没有注意，若不是晏非辰将她手拉起来，她可能要到明天才会回过神来发觉。

沐芷想要将手收回来，晏非辰却握得太用力，她根本就挣脱不开，白天的一幕再次浮现在她眼前，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晏非辰，你放开我！”

晏非辰第一次看到沐芷生气，也没想到她竟敢朝着自己大吼大叫，手一松，沐芷就挣脱了开去，将手紧紧地握住，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什么，转过身就要匆匆离开。

“那只白虎想见你。”

“什么？”风太大，沐芷没有听清楚，她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晏非辰却没有耐性对她说第二遍，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几个跳跃间，两人就已经在百步开外了。

“晏非辰！”

在晏非辰怀里，沐芷不敢乱动，她知道依着晏非辰的脾气，她敢乱来，他就敢将她就此丢下去。沐芷不知道晏非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知道晏非辰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将她围绕着，将她熏得有些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