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河流。

白色的骨浪。

飘荡的灵魂。

还有那艘破旧的小船。

在那个盛开着彼岸花的岸边。

见证了一个光头、一块石头的顿悟。

他时而笑，时而哭，时而怒，时而痴。

总之，他时刻放不下。

就好像是一条愈合了许久的伤疤，原以为彻底好了，可不曾想万载之后，那记忆，那疤痕，依旧还是在，无论如何都抚摸不去……

花四海静静的看着，看了好久，直到腐尸真正腐烂，直到花开叶落又一轮回，那个光头，方才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双手合十，朗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不是佛。

却想成佛。

因为入了贪念，终于被蛮族的千影擒来，留在此处充当阵眼，并告诉他，今后在此“问道”，若有一日得道，那么……佛便离他不远了！

为此，他心甘情的愿留在这里，甘愿和石头一样承受着万载岁月的孤寂——虽然，他本就是一块顽石！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成不了佛……

缘由是，他曾在化形时遇见了一位女子。一位人族的普通女子。这对于见识过沧海桑田的他而言，那位女子只不过是从他世界中路过的过客，可是，便是这么一名过客，却在他平淡到几乎乏味的岁月里，留下了一段不可抹灭的记忆。

这时，花四海又道：“昔年，地藏王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然而，你可知他根本就不愿以成佛，世人都说成佛好，可成佛之后，便得斩去一切，犹如饮下孟婆一般，否者，以他的境界，怎能成不了佛？”

光头呆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说道：“莫非，他也有忘不了、放不下的人？”

“万物都有牵挂。”

“可是佛祖为何能够成佛？”

“因为他是佛祖啊！”

花四海平静的脸上微微一笑，说道：“因为他是一个一生下就为了成佛的人啊！你呢？你只是一块石头，或许因为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悟到了一丝佛理，但是……你并非是佛啊！你为何要为了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而失掉自己的本性？”

无声的沉默。

许久。

那张呆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然后说道：“您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我受教了！”

花四海笑而不语。

……

……

在祝由的眼里，少年只是走到了光头面前，并无作答什么，但就是这样，光头却忽然向他行了一礼，然后，自己周身的年轮顷刻间又重新回到了虚无……

这代表了什么？

那个少年，他居然真的回答出了光头的问题？

可是，他至多不过活了十几载罢了，要知道，便连自己都回答不出来的问题，他怎么可能……而且，还是寥寥几步的时间。

祝由自然不会晓得花四海经历了什么。

也不会知晓，在光头的精神世界里，又遇见了什么。

须知，在那个世界，说是凶险万分亦不为过，只要一步走错、一句话说错，那么步步错、全都错，到时候，莫说囚禁，便连从那个世界中回不回得来也是另一件事情——但是，他回来了，如祝由看见的那么轻易、随意。

光头没有继续变回顽石，他化成了一道光，如夜间最美丽的花火，来帮助花四海照亮前方的路，用他的话而言：那便是花四海点醒了他，此刻，他不再求佛，而是要去到人间，寻找记忆最初的那个女子的轮回，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出了那个又黑又冷的世界。

火花已经有些暗淡，这表示着，光头离他们越来越远，已是快要离开这儿待了万载岁月的地方，至此祝由才看着花四海说道：“你和那块石头的‘问道’虽然看似简单，但我知道，其中厉害，必定凶险万分，你无需骗我，万载前我便试过，当年，若非有那块逆鳞助我，恐怕我这一生都要活在他的世界。”

缓了缓，她又说道：“只是今日，我再次‘问道’时居然在那光头的世界中看见了你……”

……

……

人族与蛮族的交界处。

原本怒气冲冲的几位蛮族领袖，因为人族“天道”降下天罚灭杀伊流川一事，而来兴师问罪，却在途中，竟发现族中那位大人在万载岁月以前布置的阵法忽然被人破了……

这是一件大事！

一件堪比帝境灵者、甚至巅峰灵者陨落还要大的大事。

要知道，当年那位大人可是说了，除了自己以外，能够破此阵法的绝对不超过五人，而这五人中每个都是传说之中的人物。

莫非是那些老家伙们要插手蛮族和人族的事情？

可是，若是他们插手，也应该是在上古时候，何以选在今时？

难道是知晓千影大人还在疗伤？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猜想，说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那只和伊流川对弈了万载的凤凰？”

“不会，那只凤凰虽然厉害，可也不过刚刚成年罢了，有何实力，竟能够破开千影大人留下的阵法？”

“那会是谁？”

“人族‘天道’？”

“也不对，那女子虽然执掌了‘天道图’，可本身境界根本不如那位大人，即便凭着‘天道图’和那阵法之中的石头论道，也不一定胜它，再则，以她那般高贵的身份，怎会为了一头早已经陨落了万载的黑龙而承担着终生被囚禁在那里的危险？”

“是啊！人族本来就是一群胆小和自私的种族，要不然，他们怎会明知道那火海中有他们族人的灵魂，亦不肯出手相救？”

“有理！”

……

……

身为人族领袖的六叶子已经做好了被蛮族借机索要一大笔赔偿的准备，可他左等右等，亦不见有人到来，这不禁让他感到非常气恼，在心里痛骂那些蛮族蛮人不知礼数，竟然连最基本的守时也不懂。

“怎么样了？”见到从远方归来的三云、七九，六叶子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行礼，直接询问道。

三云说道：“弟子去到交界处看了，并无蛮族人的影子。”

“不对！”六叶子皱起了眉目：“方才我还感觉到几股和我相同境界的蛮族气息，断不可能没人啊！再说，他们一向贪得无厌，如今应是借故敲我们一笔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