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
伴随一声着急的大吼,便听见门扉开启的声音,建叔已经冲出了门。
落天也睡意全无,抓过靠在床边的长枪跟了出去。
出到门外,便看见建叔正抓住一个村人询问出了什么事。
“耶吉家的虫圈破了,两只虫都冲了出来,正在发狂!”
闻言,建叔毫不犹豫,快步朝人群聚集的地方冲过去,瞬间便把那名村人落在了身后,落天也连忙跟上。
村内一处略微空旷的地上,人群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将两只受惊发狂的锯齿虫围在了中间。
虫子本就无法驯服,虽说这种只能凭本能行动的虫子在平日食物充足的圈养之下无法对人有什么伤害。
但是此刻冲出了虫圈,又被这么多人围住,在哄闹人声之下大为受惊的锯齿虫也拼命的将口器前段用来切割草木的两只巨大锯齿凸起对着人群左右挥舞着。
看那样子,若是贸然靠近,被擦上了也定然会受伤。
白天看见过的耶吉的母亲则是一脸惊恐,手足无措,却又生怕被人杀死了虫子而不肯离开人群,反而站在前段拼命的对着虫子挥舞双手,好像这样能让虫子安静下来一般。
旁边的建叔急得直跺脚,单手拿着已经准备好的工具,一边因为担心误射中人而使劲朝对面的人挥手,一边大声喊叫威胁着时不时靠近的虫子。
看着面露惊恐却又爆发出凶狠吼叫的村人,耳边传来村人为了驱逐虫子而拼命敲响金属的刺激声音,落天整个人都处在震惊之中。
就在这时,其中一只锯齿虫猛地朝前突进了一段距离,几乎就到了建叔跟前。
“小心!”
落天脱口而出。
而建叔的动作更快,或者是优秀猎人长时间养成的习惯,他抬手就将手中的金属棍对着虫子射了出去。
金属棍直接插在了虫子的口器旁边没有坚硬甲壳覆盖的地方,深入到几乎看不见留在外面的部分。
然而或许是因为呼噜草的汁液不够,或许是因为正值发狂下的虫子没有平时那么容易昏睡。
被金属棍插中的锯齿虫非但没有倒地,反而被疼痛刺激的更加疯狂。
一个不留神,虫子将耶吉的母亲拉了过去。
“妈妈!”
看着母亲倒在地上被虫子拖拉过去陷入危险之中,在人群边上的耶吉直接挣脱了抱住他的大人,哭喊着朝虫子跑过去。
另一只锯齿虫捕捉到了脱离人群格外显眼的耶吉,张开后背的两片甲壳,发出一阵翅膜抖动的声音迅速的朝他跑过去。
眼看耶吉母子二人都要落入虫子手中,包括建叔在内的一种手持武器的男人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冒险一搏。
“啊!”
伴随一声少年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尖锐的吼叫。
一柄雪亮银枪划破夜空,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由下至上,穿透了虫子柔软的腹部,甚至直接撕裂开其背部的薄膜,带着虫子体内绿色汁液的枪尖贯穿了虫子的身体,直指漆黑夜空。
落天脸涨得通红,又是一声大吼,不顾虫子细小的节肢在自己脸上挠过,用力的将身体朝前压去,顶着虫子冲出几步,随后将还在抽搐动弹的虫子踩在地上,用力拔出长枪。
不顾脚下的虫子还能否暴起伤人,落天拎着长枪直接朝另一只冲过去,还不待虫子做出反应,便由侧面将长枪刺入,再一次贯穿了虫子的身体,用肩膀顶着虫子将其从耶吉母亲的身上顶开之后,方才后退几步拔出长枪。
喷涌而出的绿色汁液直接溅了落天一脸,身上衣服也未能幸免,变得污浊不堪。
身旁的一众猎人立刻上前,对着倒地的两只虫子一顿爆射,两只虫子身上顿时插满了无数金属棍,仿佛是天生就长在上面的一样。
惊魂为定的耶吉母亲从地上坐起来,呆呆的看着自家的两只虫子就那么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直到瘫死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随后她扭头看了看周围一脸惊慌的人,又看了看落天,仿佛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最后终于大声哭喊了出来。
“啊呀......啊呀......”
所有的声音都小了下来,金属的敲击声没了,周围也只有人们大口喘息与低声交谈的声音,她的哭喊在这夜晚格外清晰,仿佛直冲上天一般。
“这可怎么活呀......”她瘫坐在地上大声的哭喊,落天终于听到了一句完整的话。
一直有力的大手伸过来,将落天从她面前拽开,拉倒了人群外围。
“耶吉的爸爸上次猎虫的时候伤了一条胳膊,村里看他家可怜,就帮助他,本来像耶吉这么小的孩子是不能去猎虫的,村人这么做也是没办法,这两只锯齿虫她家养了快三个月了,”建叔看着落天,他的表情坚毅,眼睛即使在黑夜的背景下显得更加深邃,也许这就是他能当上被村人信赖的猎头的原因,“不怪你。”
落天明白过来,但他却更加震惊。
虫子的存活比人的安全更加优先吗?
他无法理解这种事。
人需要靠养活虫子来谋生吗?
他无法理解。
为了捕获虫子而丢失一条胳膊。
他无法理解。
他木然的走动,推开薄薄的人群,走到仍在地上哭喊的妇女面前,这个妇女昨天还一脸笑容的向建叔询问自己儿子的事情,那时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既担心儿子安全,又担心儿子累赘的目光。
落天掏出怀中的皮带放在妇女手中,袋中还剩下一些银子,他不知道够不够。
“这两只虫子的肉,卖给我吧。”
落天干巴巴的说,然后再也找不出话来。
妇女止住哭声,抬起头来。
落天看着她那副饱经风霜的面容,心头不由一哽。
她有多大呢?落天想起族中的那些妇人来,啸天的母亲,涟雅,应该不会比她小,可是却仍然少有皱纹,更不见白发。
而眼前的人,头上已是黑白相交,皮肤干黄,面容更是枯槁。
落天离开人群,事情已经平息,呼吸也早就喘匀,但他却已经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