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查案没有查出任何结果,但幸运的是一连几天没有凶杀案,风云也不啸聚,晴天也不响霹雳,金质的阳光叮叮当当倾泻下来,像铜铃摇响,海水荡起琳琅华丽的金波。
白雪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看着远方,海鸥在海上翩舞,翅膀扇起一团团空气的漩涡,白光上下飞动,优美而又充满力量。
海鸥是和平的天使,它们远离血腥,用舞蹈创造着美与力,为海洋的和平无声地歌唱。
一只洁白的海鸥看见白雪那么妩媚,以为她是海洋女神,禁不住向她飞来,背后拖着一条白色的弧线。飞到她的头顶上就不离开了,凌空旋舞。
无我提着他的那只装着白鹅的瓶子,悄悄走到白雪的身后。
瓶中的白鹅看见了白雪头顶的海鸥,高兴得翩翩起舞,与海鸥的旋舞相伴和,如果海鸥代表天,白鹅代表地,天地应和着相同的节奏在一起跳舞。
白雪沉醉在海天佳景里,并没有回头,没有看见无我在她背后把她当成天地之间最美的风景在欣赏。
无我轻轻地说:“天地如白纸,花鸟虫鱼皆是写在天地之间的佳篇。古人云:舟移彼岸水纹开,山色空蒙横画轴。日暖风香正落梅,白鸥飞处带诗来。”
白雪颇有几分清高,她仍然不回头,只管闻声酬和,为无我引用的佳句而喝彩:“白鸥飞处带诗来,诗思合一,另有弦外之音,白鸥飞处带思来。”
思当然是相思。
白雪在思念谁?谁知道?
无我听到白雪锦口绣心吐出的好词,说:“问你何所思?问你何所忆?”
白雪一回头,看见了无我,才清醒过来,大吃一惊,大失所望,她带着几分愤怒:“怎么是你?你的口里也能吐出佳句?”
无我说:“面对佳景,自然能吐出佳句了,不然,岂不是玷污了佳景,岂不是愧对海鸥?”
白雪说:“海鸥有什么好?”
无我说:“海鸥伴佳人,是吉祥鸟。”
正说着,那只绕着白雪头顶飞旋的海鸥飞走了,所以,海鸥伴佳人这句话就落空了,这好像天公不作美,专门与无我作对。
白雪鄙夷地说:“你一来,就把海鸥吓跑了,可见你很不吉祥。”
无我说:“我没有吓跑它,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它留下了祝福,告别了我们。海鸥飞离带诗去。”
白雪看着瓶中的白鹅:“你是困在瓶中的白鹅,还是自由自在的海鸥?”
无我说:“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白雪说:“我承认我多欲多情,我就是被多欲多情困扰的白鹅,你敢承认你自己也是这样吗?”
无我说:“人的前半生就是被多欲多情困扰,后半生就是寻求解脱。”
白雪说:“你就是承认了自己被困扰了?”
无我说:“我行走江湖,就是用瓶中白鹅时时反省自己,提醒世人,大家共同寻求解脱!”
白雪说:“你不要拐弯抹角了,你到底解脱了没有?”
无我说:“我正在解脱!”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尊蜡像。
蜡像乳白,柔和的曲线勾画出一个骨感和肉感饱满的美女,美女的身体匀称,光净,柔美,不着衣饰,胸前挺起两座玉峰,似乎飘出幽微的乳香,蜡像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眉目和体型所显示的形象都是白雪。
白雪瞪大了眼睛,眼里射出惊奇、慌乱和愠怒。她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无我步步紧逼,把蜡像往白雪怀里送,说:“这蜡像代表的是女神,只有你才配得上它,只有你才能得到它。”
那只白鹅在瓶中为主人的行为舞蹈。
白雪用手支支挡挡,拒不接受那雕刻着她的形象的蜡像。
无我也就不再勉强,把蜡像高举在手里,叹息一声:“沧海茫茫雨潇潇,双影飘飘任逍遥。海上相逢赠蜡像,江湖女神应安好。”
帅哥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他托着黑锅,出现在无我和白雪面前。
不等无我注意到他,帅哥就骂了起来:“骗婚贼,上次骗婚不成,贼心还不死,这次又想出新花招了。”
无我的脸唰地胀得通红,像夕阳西下时被晚霞染红的西边天色,幸亏那只白鸥飞走了,不然红白对照,他的脸上羞红的窘态就更明显了。
帅哥的鼻子嗤了一声。
无我红着脸,粗着脖子:“你见过读书人偷书没有?窃书是读书人的事情,窃书能算偷么?”
帅哥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落魄秀才没钱买书,只好去偷书,窃书不算偷,而你跟读书人窃书一样,骗婚不算骗。”
偷书不算偷,骗婚不算骗,这是多么可笑的逻辑。
无我当然也觉得可笑,他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了,同时又对帅哥恨得咬牙切齿。
帅哥说:“我送给你一首打油诗:行走江湖为骗婚,万般心计终归空,可怜沧海赠雕客,终是贪痴瓶中鹅。”
无我开始反唇相讥:“你不要得意,有些话我不想点破你,点破你,你的气势就蔫了,就像公鸡被阉割了一样。”
“你有些什么话不想点破?”
“就是那些话。”
“那些话是哪些话?”
“你自己明白。”
“我明白什么?”
“你想要我揭穿你的身份吗?你不怕我说你断子绝孙吗?”
帅哥果然像斗败的公鸡,气势蔫了下去。脸上了一阵青,一阵白。
无我说:“你脱了旧衣,换了新袍,蓄了长发,真以为自己是帅哥了,能迷倒美女?谁不知道你是无用之人?”
帅哥说:“你不要以为你乔装打扮,就没有认出你来了,你的身份同样不光彩。”
无我说:“我的身份至少比你高。”
“彼此彼此。”
“既然彼此彼此,你为何总跟我作对?”
“好,以后我决不再提骗婚贼三字。”
两人打了半天哑谜,相互不揭穿对方的真正身份,又相互威胁,这说明他们真正的身份并不是他们现在的身份。
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们行走江湖前,到底充当什么角色?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对他人则是秘密。
他们的真实身份的确是秘密。
这秘密什么时候揭穿?
白雪尽管很厌烦地听着他们争吵,便仍然没有离开,仍站在甲板上望海,海风吹过她如瀑如雾的长发,扬起了她的无限风情,海风沿着她柔美的颈脖,深入她洁白的酥胸,摩挲着她富有弹性的温馨的肌肤,悄然迷醉。
风仿佛为她的美而疯。
帅哥的目光被白雪牵动,他走近白雪:“白姑娘,上次喝醉酒对对联的事,全是醉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雪冷冷吐出六字:“你们全都有病!”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情到极致,一个人想不得病似乎还真不行?
帅哥尴尬万分,看着沙滩,幽幽地说:“沙有病!”
白雪睁大眼睛:“沙有什么病?”
帅哥开始讲述关于一粒黑沙的寓言,他说:“在很久以前,海底有一粒黑沙和一粒白沙,它们相距只有三尺之远,它们没有腿,所以不能在一起,黑沙整天想越过那三尺距离,与白沙紧紧依偎。”
白雪有了兴趣,认真地倾听。
帅哥继续说:“黑沙为了和白沙相聚在一起,就一点一点地滚动,忽然海潮冲过来,把黑沙冲到一只海蚌的壳里,蚌壳合上,黑沙渗入珍珠液里,后来被一颗珍珠凝固在其中。”
白雪插了一句话:“那黑沙永远没有机会与白沙见面了。”
帅哥说:“后来包裹着黑沙的珍珠被人打捞上来,举世瞩目,被嵌上皇冠,黑沙进了皇宫,白沙仍在海底,它们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黑沙觉得它永远没有机会见到白沙了,它是多么伤心。”
白雪为黑沙的痴情而感动。
帅哥说:“后来皇后死了,她头上戴的皇冠用来为她陪葬,没过多久,两人前来盗墓,他们掘开墓穴,取走了皇后头上的皇冠,取走了皇冠上的珍珠,为了独吞珍珠,他们打了起来,珍珠被遗落在海滩上,不小心被他们踏碎了,潮水冲上来,把这破碎珍珠里的黑沙带回海底。”
白雪欢呼:“这粒黑沙正好被潮水冲到白沙的旁边,于是,这一黑一白的两粒沙紧紧贴在了一起,今生今世永不分离,永永远远相互厮守。”
帅哥说:“这粒黑沙算不算有病?”
白雪说:“有相思病。”
半天无语的无我插话说:“白姑娘,这家伙含沙射影,就是想告诉你,你就是那粒白沙,他就是那粒黑沙。”
白雪恨恨地瞪着帅哥。
无我对帅哥破口大骂:“我看你是猴子捞月一场空。”
帅哥说:“猴子不捞月,只想看一看月亮美美的样子,可不可以?”
无我说:“谁不知道你的回肠弯弯拐拐?你心底的想法是:不想捞月亮的猴子不是好猴子。白雪就是你心底的月亮。”
帅哥说:“不想当第一高手的武士不是好武士,你既然逼我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举起黑锅,黑锅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暗器,至少有一种暗器见血封喉。
白雪哇地吐了一口,眼前的两个男人都令她恶心,她一把抢过无我手中的蜡像,正要往海里扔。
帅哥一见蜡像,眼睛突放光芒,这些天,野泽太郞的船上很多人被杀死,许命一直在查找凶手,凶手的一大特点就是擅长制作蜡像,现在他见到了雕镂艺术如此精巧的蜡像,便如获至宝,赶紧拦住白雪。
他兴奋地说:“凶手会制作蜡像,他就是凶手,哈哈,我是江湖神探,我查到了凶手!!”
白雪也听说过货仓时出现了两具蜡尸的事情,一听帅哥所言,也断定无我就是船上制造了船上一系列凶案的主角。
帅哥仍对着无我大叫:“蜡像就是罪证,蜡像就是罪证,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要抓住你,我要抓住你。”
无我听到帅哥抓凶的声音,惊慌失措,提起装鹅的瓶子,立即飞奔而逃,他确实不是凶手,一边逃,一边想,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