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到早餐点，他要了两根油条，一碗豆浆，三口两口把油条塞进嘴里，然后豆浆正好可以入口，又把豆浆喝掉，前后大约不到三分钟，早餐解决完毕。

他又到旁边的早餐店，买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两个芹菜肉馅的包子，一个鸡蛋，一个咸鸭蛋。再从旁边的水果摊买了几个香梨。

跑回了自家楼上，把早餐放在餐桌上，这是给冯清准备的早餐，也是她最喜欢的。

把香梨洗干净，用干净的塑料袋装好放在早餐旁边，这是给冯清准备的一天的水果，以前，他几乎每天都在做这项工作。

他看了看时间，刚好六点零七分，几分钟后，冯清就该起床了，她在七点半之前必须到校，应该还来得及。

卧室的门依旧关着，他听了听，没什么动静。

他知道，冯清未必愿意再见到他，而且，两个人现在见面也有些尴尬。

他索性再次下楼，想了想，往东面跑去。

他的目的地是东胡同的黄氏中医诊所，不过，在此之前，他要路过市医院，市医院门口有一家昼夜服务的鲜花店。

这是古榆市唯一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花店，品种还比较齐全。

他要了四只香水百合，让卖花的小女孩为他包好，拿着两束花，他跑步进了黄氏中医诊所。

门卫老大爷刚想出来阻拦，一看是他，笑着点了点头，又缩了回去。

医生办公室的门开着，黄芝兰坐在椅子后面，正在翻着一份病案。

李曜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黄芝兰抬起头来，看见他和手里的花，点点头说：“你来的够早的，苏傲雪给你打电话了？”

李曜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是早起晨练，顺便过来看看，她要是醒了，就顺便看看她，没醒的话，你如果在的话，见见你也行，中午我再过来。”

说着，把两只包在一起的百合递向了黄芝兰，笑着说：“这种花不张扬、不媚俗，还有淡淡的幽香，你应该不会拒绝，留给你装点一下房间，可以增加一些女性气息。”

黄芝兰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微笑，或者严格说来也算不得是笑，只不过，脸部的肌肉稍显放松了些，不像平时绷得那么紧。

她没有接鲜花，只是看着李曜，问：“你似乎总是觉得自己对我很了解，你怎么能断定我不喜欢张扬娇艳的花朵？

“而且，香水百合的香气很浓，也算不得幽香吧？再说，我这里是医生办公室，装点的女性化还是男性化，有区别么？”

李曜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不喜欢就算了，都给傲雪吧，如果傲雪不喜欢，我就带去办公室，这种花，虽然不贵，可是也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辗转到了我们这里，不容易，别糟蹋了。”

说着，他就打算把拿着花的手收回来。

黄芝兰却一把抢了过去，向他眨了眨眼，说：“其实，你的猜测很对，我最喜欢的花是丁香，其次就是香水百合。

“只是，我很奇怪，你是不是对每个人的心理捕捉的都这么准确，还是为了讨好我，特意对我进行了了解？”

李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想了一下说：“我确实琢磨过你，不过没有调查，背后调查别人很不礼貌。

“而且，讨好这个词不恰当，应该是一种敬重，芝兰医生，我真的很敬佩你。中医很枯燥，这一点没人可以否认。

“你一个女孩子能够甘于寂寞，努力钻研中医，而且切实取得了成就，这是我们这一代年轻人中极少有人能做到的。”

黄芝兰点了点头说：“我接受你的赞美，不过，可能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没有觉得中医那些药名和配方、人体经脉有多么枯燥，反而觉得非常有趣。

“所以，你的赞美让我感觉有些愧疚，而且，我也不认为，违背自己的意愿，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你觉得呢？”

李曜咧了咧嘴，说：“你的这种想法现在很有市场，我不能评价对错。不过，我承认，把兴趣和事业能有机结合起来，无论对事业还是对个人的人生，都要好得多。

“同时，我也发现，如果辩论的话，我不是你的对手，还是偃旗息鼓的好。”

黄芝兰深深看了李曜一眼，然后对着门外喊道：“李大爷，把我那两只花瓶里都装一半水，一只送到我的办公室，然后把桌上的花插在里面，另一只空花瓶送到后面六号病房。

“我陪李曜去后面看看傲雪，她一早就醒了，一夜没睡好，看看她李曜哥哥有没有好办法。”

说完一甩头说：“走吧！”

两人肩并肩，一边向后院走，黄芝兰一边看了一眼李曜，说：“其实，我知道真要论口才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不过是让着我而已，而且我也有耍赖的成分。

“至于你为什么要让着我，原因可能很复杂，既有好男不跟女斗的想法，也有患者家属讨好医生的一面，同时，我也承认，你对我很尊重……”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下了脚步，看着李曜说：“你是这些年唯一说服过我的一个人，我指的不是我同意你探视傲雪。

“而是你剖析我内心的那番话。你说得对，由于爷爷受到了那些人不公平的对待，我的心里确实一直有一种怨恨，这是我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也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起过。

“包括我的父母，他们只是觉得我的性格很偏激，和别的孩子不大一样。昨天夜里，我也失眠了。

“你的话，让我终于找到了这些年我始终不快乐的原因，即便我学有所成，即便我治好了一些病人，可，还是快乐不起来。

“原因，很可能就是你说的，我心里藏着怨恨。仔细想想，普罗大众的愚昧和盲从，并不是他们的罪过，始作俑者，是幕后操纵他们的人。

“而我们自己，有时候也难免成为被人愚弄的对象，这就是小老百姓的悲哀，想通了，也就容易放下了。

“以后，我会努力放下那些不必要的精神包袱，尽可能让自己快乐起来。”

李曜微微点头说：“你说的很对，芝兰，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到了症结所在。不过，有一点我不能同意你的说法。”

第0036香水百合

李曜看了看黄芝兰疑惑的表情，异常认真地说：

“你说那些盲从的人没有罪过，是不对的。这就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悲哀，就像鲁迅先生在他的那篇著名的文章中所写的‘人血馒头’一样。

“他们人数众多，人云亦云，成了一股庞大的破坏力量，又常常因为人数众多得不到惩罚，但是，这样的人即便得不到良心的惩罚，也该受到道义的审判。

“否则，就是对正义的亵渎，对善良的蔑视，我觉得早晚有一天，这个社会会变得更理智，让那些混杂在盲从队伍里心怀鬼胎、兴风作浪，以便趁机谋取私利的人，早晚要付出代价。

“就像那些参与传销、集资诈骗的人一样，他们很多人，或者说绝大部分人明知道那是骗局，而主动参与，希图通过不劳而获、坑害亲人和朋友，而一夜暴富，这些恶人也早晚会受到规律的惩罚。”

黄芝兰惊奇地看着李曜，微微摇头说：“你平时看起来云淡风轻，有时候甚至很诙谐幽默，没想到，似乎比我还要偏激。

“今天我总算看到了你的另外一面，我听得出来，你的心情很激愤，还有一些忧国忧民的情怀在里面。

“李曜，我有些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不会是隐藏在民间的高人吧？”

李曜一脸苦笑地看着黄芝兰，摇了摇头说：“芝兰，你就别挖苦我了，你这个从来不说笑话的人，这笑话让我很有挫败感。”

黄芝兰白了他一眼说：“应该有挫败感的是我才对吧？本来是想说一句笑话，却被你当成了挖苦，你还倒打一耙。”

李曜笑了笑说：“开始真以为你是在挖苦我，可是，看你开始一脸认真的样子，然后想笑又强忍着，才想明白你是在说笑话。

“所以，我前面说你在挖苦我，后面又补充说是笑话，只不过，我的思维慢了半拍。”

黄芝兰深深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谢谢你，李曜，真心的，为了你昨晚对我说的那番话，也为了刚才为了掩饰我的笑话不好笑而说了这么多。

“你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男人，也是我遇到的，为数不多既真诚又很有才华的人，能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

见黄芝兰主动向他伸出了手，李曜握住了他的手掌前半部分，稍微用力握了一下说：“我也一样，芝兰，我喜欢自己在朋友面前，朋友在我面前，都能简单一些，单纯一些。

“这样，大家都不累，相反，面对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我们又不得不把自己弄的复杂一些，否则，会很吃亏。

“因为你的特殊职业，你有保持本色的资格，而我却不一样，慢慢的，自己都会看不懂自己，所以，你才觉得有些看不懂我。

“不过，请你放心，对待朋友，我永远会以诚相待。”

黄芝兰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李曜，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而且还是异性朋友，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好了，不说了，去看看傲雪吧，我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那小丫头会迷恋你了，她醒过来以后一直往门外看，我猜，她一定是等着你来看她，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得这么早。”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后面的平房。

刚一进走廊，就传来苏傲雪有些虚弱的声音：“李曜，是你吗？我听出来了，是你的脚步声，另外一位应该是黄医生，对吧？嗯，还有花香，哪里来的？”

没等李曜搭话，黄芝兰笑着说：“傲雪，你可真神了，完全猜对了，你李曜哥哥来看你了，这回你该安心了吧？”

李曜抢先一步进了病房，看见苏傲雪正在对着正在整理床铺的护士喊道：“小王，你先别弄了把我的床摇起来一些，我想和李曜坐着说话。”

小王赶紧跑过去摇床。

李曜把手里的香水百合凑到苏傲雪的的鼻子底下，笑着问：“很香吧，小雪？我是在路上买的，希望你能喜欢。”

“啊！百合花，好香的百合花，我太喜欢了，我刚才就想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百合？是姐姐告诉你的吗？不对，她才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花呢。

“我那个粗心的老姐，像男人一样，就知道给我买吃的，希望我吃的胖胖的，还是你好，李曜。”

李曜苦笑着说：“傲雪，你这是在夸我？我怎么越听越感觉，我有些女里女气啊？既细心，又喜欢买花，真的都是女性的特征。

“要不，以后你就叫我李曜姐姐吧，然后叫苏姐哥哥，你觉得这个主意咋样？”

随着特制的病床上半截被缓缓摇起来，苏傲雪笑的在床上直扭身子，李曜赶紧过去把她的双肩稍稍扶着一些。

嘴里说着：“好吧，傲雪，都怪我，不该逗你笑，可不能这么乱动，会出问题的。”

黄芝兰笑着摇头说：“没事的，李曜，别紧张，她这么活动活动有好处。看看你，还说呢，这样子可不真的像姐姐一样细心么？

“其实，最重要的是，我们傲雪见到了亲人，心情会好很多，等一下吃过早餐以后，我会给她针灸。

“然后吃点药，就可以再睡一觉了。你李曜哥哥说了，这次是他晨练的时候顺便过来看你的，不算数，中午还会过来。那时候，你可别睡着了。”

这时，床摇到了大约一百三十五度左右的样子，傲雪半坐半躺在床上，好看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李曜，问：“是真的么？你中午还会来看我？这样，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啊？”

李曜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的工作很清闲的，正常情况下，应该没问题，如果我有事来不了，事先会给你打电话。

“小雪，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如果我万一有事来不了，你也不要着急，要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配合医生的治疗。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来看你。”

苏傲雪咬着嘴唇看了看黄芝兰问：“黄医生，是您告诉李曜，我昨晚没休息好吧？”

黄芝兰点点头说：“是的，傲雪，你现在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要把真实情况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