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节，各单位放假，李曜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他没有老婆、没有孩子，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去世了，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过这个节。

十七年前，李曜大学毕业以后，回到了老家的小城——古榆市，这是一个县级市，在东北的中部。

本来，他是学法律的，应该分到公、检、法部门，却不知道哪辈子烧了高香，却被常务副县长阚怀仁相中了，人还没到人事局报到，就接到了电话通知，让他去市政府。

就这样，他成了副市长的通讯员。

实际上也就是专职秘书，因为上面有规定，副厅级以下领导干部不允许配专职秘书，所以，官方的正式称谓是通讯员。

可是，在市里，没有一个人这么称呼，都叫他李秘书，李大秘。

一时间，他的亲戚、朋友同学，包括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和小学同学，甚至还有一位说是他的幼儿园同学，都来找他。

不过，李曜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没有上过幼儿园。

可是，电话那边的那个好听的女声却说李科长太骄傲了，当官就不认同学了。

他只好把手机挂断。

正式上班不到一周，那位好心的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徐大姐，就给他介绍了一位在市一中上班的女朋友，恰巧是他高中时候的校友，低他一届的小师妹，名叫冯清。

那位三十刚出头的徐大姐，拉着他神神秘秘地告诉他，冯清的父亲，是老市委书记，刚刚调到省城工作，是春城市政协的领导。

冯清早晚也会到调省城工作，只是老书记顾忌影响才没马上调动，如果和冯清处好了，将来也会调到省城去。

李曜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只是隐约觉得对冯清有点印象，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就同意见面了。

没想到，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进入热恋，不到半年就结婚了。

正赶上政府集资建房，老爸、老妈拿出半生的积蓄两万多块钱，给他们买了一套集资房，小日子就这么过上了。

婚后，他和冯清之间的关系总体上还算不错。

冯清是无论在生理上还是精神上，都有点小洁癖，眼里揉不得沙子，偶尔会和他耍点小脾气，他都忍了。

他觉得，自己是男人，又比冯清大一岁，让着点老婆，不丢人。

美中不足的是，婚后，李曜的父母一直想早点抱孙子，而冯清觉得，两个人还年轻，事业上都没有什么基础，这么早要孩子也不会给孩子更好的教育和生活，就一直没同意。

对此，李曜也和冯清持差不多相同的观点，父母也拿他们没办法。

生活本来可以就这样平稳中带着点小甜蜜过下去，转折点来自于婚后的一年半，也就是十五年前。

李曜正在服务的副市长阚怀仁突然被调到省城开发区管委会任党工委副书记兼副主任，正处级待遇，管委会党工委书记兼主任，是省城的一位副市长兼任。

实际上阚怀仁成了开发区主持工作的一把手。

李曜在给阚怀仁做秘书的时候，两人工作关系很融洽，私人关系一般，这和两个人的性格有关。

阚怀仁是一个认真工作，不愿意拉私人关系的领导，而李曜大学刚毕业，还没怎么学会拉关系，同时，又有那么点小清高。

就这样，两人关系不冷不热，而阚怀仁的调动有很突然，没有对李曜的工作给予适当的安排。

新上任的常务副市长王自为是从普通副市长升上来的本土干部，和阚怀仁之间的关系历来不怎么对付，而且原来就有自己的秘书。

李曜当然不可能再做人家的秘书，可是，政府办有没有相应的职位。

就这样，李曜被吊了起来，成了办公室打杂的。

也就是在这一天，李曜和妻子冯清发生了结婚一年半以来的第一次激烈冲突，起因，当然是李曜目前的状况。

古榆市很小，城区人口只有二十多万。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全城都知道。

冯清的工作单位一中，是县城最好的高中，无论老师和学生消息都很灵通，李曜的事情，冯清早就听说了。

回家以后，冯清建议李曜和她一起去她的大哥家看看。

她大哥是古榆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科长，就是负责市属机关干部调配的。

冯清提议这时候去找大哥，其目的显而易见。

可是李曜对这位大舅哥很不感冒。

冯清的大哥黎珏是标准的政工干部，平时不苟言笑，见了李曜也只是点点头就算了。

结婚一年多，两个人在一起吃饭只有两次，还包括他和冯清结婚那次。

李曜出身寒微，觉得他这个大舅哥看不起他，所以，平时也没什么来往，从来没登过黎珏家的门。

这次让他厚着脸皮去求人，他坚决不同意。

夫妻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越吵越僵，后来，冯清说李曜虚伪，假清高；李曜说冯清势利，结果两人吵得不欢而散。

冯清摔门而去，李曜也没挽留。

后来，到夜里十点左右，李曜给冯清打电话，手机关机。

从此，两人开始冷战。

一周后，李曜从政府办被调到了档案局，人所共知的养老单位。

那天，冯清回家了，像往常一样，李曜做了晚饭。

两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相对无言。

从此，两人之间开始了长达一点年多的冷战，一年半以后，两人和平分手，冯清也随即调到了省城工作。

李曜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档案局工作。

十五年后的今天，中秋节的中午，他坐在离他家不远的小酒馆里，等着他现在唯一的朋友——猴子的到来。

猴子是他的高中同学，后来考了公安专科学校，毕业了就在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工作，至今，仍然是一名侦查员。

猴子大名叫侯智，高中时候，因为长得又瘦又小，李曜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猴子。

猴子对这个外号也提过抗议，结果无效，因为很形象、很贴切，这个外号很快就在全年级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