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宇宸悲哀地道：“但是，我爱你啊……”

哪怕时隔四年，听他说着爱她，颜夕依然会感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她知道，她只要此刻泄露出一点点的异常，她前面铺垫的这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所以她只是尽量放缓呼吸，安静地，温柔地看着他：“可是，我不爱你了呀。”

屋子里陷入沉寂。

季宇宸死死地盯着她，感觉全身发冷，好像血液都已经全部凝结成冰霜，不再流动。

这怎么可能呢？

他和颜夕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程华彬就这么烟消云散？

可是……

颜夕说的这个程华彬，真的很不错的样子。

与他相比，一是程家没有季家环境复杂，二是他家人对颜夕没有看不惯，三是没有一个关系那么复杂的卢雯雯在中间搅和。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选择程华彬而不是他季宇宸。

他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颜夕静静地喝着茶，没有催他，也没有看他，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

但其实她心里很担忧，季宇宸会信吗？

这个办法其实是她打电话临时跟程华彬取的经。

程华彬说，如果她无法做出决定，那么就对季宇宸坦然相告，季宇宸是个很骄傲的人，他很自负，从这些年他在商界做出的成就就看得出来，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大刀阔斧从不拖泥带水，颜夕的事情大概是他唯一一件拿得起放不下的事了。

而这样的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的骄傲，他无法忍受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虽然让季宇宸承认不如他程华彬是有难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程华彬如今根本及不到季宇宸的高度，但是如果这话是由颜夕来说，份量就不一样了。

爱情会让人盲目。

这话对女人适用，对季宇宸也同样适用。

所以季宇宸沉默了很久，才苦涩地道：“对不起。”

颜夕的心弦一跳，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季宇宸走到她身边，轻轻蹲下，怜爱的眼光落在她脸上，他伸手轻轻抚上她脸颊，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她：“小夕，对不起，我说过我会保护好你，但是我食言了，对不起。”

颜夕怔怔地看着他，他从来都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真的很难想象，他这么慎重其事地向她道歉的样子。

季宇宸近乎贪婪地看着她：“很抱歉，这四年，让你一个人。”他微微倾身，手按在沙发背上，向她俯过头来。

她该躲开的，颜夕在心里大叫，但是，她怔怔地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四目相对，他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额间。

如一片轻柔的羽毛轻轻划过，温软，带着他无限的爱意和怜惜。

“保重，小夕。”季宇宸最后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自嘲一笑，缓缓走了出去。

听到咯噔一声轻响，颜夕浑身震了一下，眼泪无声滑落，她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杯子，感觉浑身发冷，哪怕手中茶杯烫得掌心生疼，她也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浮木一般不肯松开手。

“宇哥哥……”

难言的痛苦，像无数条小虫啃咬着她的心。她感觉一阵痛苦的颤栗，无力地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任随泪水漫流。

伤他的时候，她的心像被锋利的挫刀来回地挫着……

句句锋利，刀刀刻骨，他难过的时候，她也被伤得体无完肤。

“原来……你也会难过。”

怎么可能。

颜夕猛然睁开眼睛，却看到季宇宸正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神情高深莫测。

她脸上还有泪痕！

下意识地，她立即伸手去摸脸，想把泪水抹去，却忘了手上还捧着一杯滚烫的热茶，抽手的速度太快，竟将茶杯带得略微倾斜，茶水淌了下来，滴在她的腿上，烫得她立刻哀叫了一声。

季宇宸脸上刻意装出来的冷漠立刻被焦急取代，他急切地奔过来，抓过她手里的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就要去看她的腿：“怎么样，烫着了吗？疼不疼？”

“不用你管。”颜夕迅速抹了把脸，她必须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才能忍住涌上眼圈的热泪，但是克制自己充沛的感情是十分痛苦的，她用力地咬住嘴唇，扭开头去不看他。

察觉到她的抗拒，季宇宸心里又愤怒又无奈。

他磨着牙道：“如果不想让我扒了你裤子，你最好现在就进去换条短裤出来。”

“你给我出去。”颜夕冷漠地道：“我对你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话要多刺心有多刺心，虽然知道她是违心的，但是季宇宸听了心里还是一阵抽痛，他冷笑道：“要不是你鼻音这么重，我可能还会信一点，要是今天我真的听你的出去了，我才是信了你的邪！”

颜夕没话说了，她担心自己一张嘴眼泪就会掉下来，所以索性起了身。

千算万算没算到季宇宸如今脸皮这么厚，还会跟她耍心眼了。

季宇宸一路跟进去，颜夕直接甩了他一脸。

看着在他面前被重重关上的门，季宇宸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脾气见长啊。

其实在看到她还会为他落泪的时候，他真的是又惊喜又痛苦。

他不知道为什么天真烂漫的颜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样的她，让他很心疼。

她已经学会把自己包裹在层层伪装里，她学会了保护自己，他该替她高兴的，但是，他除了对自己的怨恨，就只剩下了满满的怜惜。

颜夕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换了裤子后，发现烫伤并不严重，所以没打算理会。

听着门外的动静，她知道季宇宸还没有走，一时颇为踌躇。

她要出去吗？但是她真的感觉自己无法面对他。

不出去的话，万一他一直不走怎么办？总不可能让他在这边过夜吧！

啊，好烦。

结果还没等她想出结果，季宇宸就来敲门了：“小夕，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直接进去了。”

怕他把门弄坏，颜夕只能打开门自己走了出来：“我没事，你可以走了吗？”

季宇宸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就这么白晃晃地出现在眼前，一时都有些发怔。

等看清她腿上的红痕后，他脸一沉：“坐下。”

刚才他已经找到了医药箱，所以直接把颜夕按在沙发上坐下后，他直接拿出烫伤药膏给她涂抹起来。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她的肌肤细腻滑嫩，他轻轻在她腿上涂抹时，她感觉有一种轻微的刺痛感，但更多的却是难为情。

因为她感觉……半边身子都麻酥酥的。

不过……看着季宇宸滚动的喉结和额上渐渐渗出的汗就看得出来，他此刻也没舒服到哪里去就是了。

趁着他在给她涂药，颜夕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

时光没有削减他的魅力，反而让他变得更加沉稳了，在灯光下，他认真的样子，看上去格外的迷人。

很可惜，这样成熟的他，不可能再属于她了。

“小夕。”季宇宸放下药膏，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颜夕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做我女朋友吧。”季宇宸认真地道：“当年我问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你说等你大一点再说，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颜夕鼻子突然一下就酸了。

等你长大。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除了四年前那噩梦般的一夜，季宇宸对她一直是小心翼翼，真的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也不是块石头，他的深情她也能感受得到，但是……

她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为什么？”季宇宸不能理解：“如果你是担心我爸妈，我会……”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们。”颜夕伸手捂住他的嘴：“季宇宸，我今天能容忍你到这个程度，已经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了，是，我承认，我还……喜欢你，但是，也仅此而已，我们之间隔着我家人的血海深仇，我来到C市，是为了向仇人报仇的，你跟我在一起，你算什么？”

她如果要向他爸妈报仇，他帮谁？

季宇宸眼里流露出痛苦：“小夕，我真的查过……”

“那你能查到这四年我发生过什么吗？除了快乐的事情。”颜夕神色有些诡异。

季宇宸一滞，如果他能查到，那他早就解决了！

“所以说。”颜夕笑着摇头：“你并不是万能的，世上总有很多事情，是你竭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呢，你就要放弃？”季宇宸低声道：“放弃我？”

“早在四年前，我站在你们订婚宴的舞台上时，我就已经放弃了。”颜夕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空洞，痛到极致反而感觉麻木：“放弃吧，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季宇宸感觉很痛苦，他知道，颜夕心里更苦。

他拥有一切，只对她求而不得。

而她什么也没有，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正视。

她明明爱着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