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窗外覆着皑皑白雪。人字形的屋檐垂下一道道冰棱,莹光闪烁,宛如童话中的梦幻世界。
一线阳光照进室内,窗棂的影子映在地板上。何洛白坐在窗前,红木书桌上叠着十几本经济学资料,咖啡杯腾起一缕白色蒸汽。
由于纬度较高,冬季漫长,渥太华多数大学都会在十一月中旬放假。但圣谢菲尔德商学院是个特例,其教学标准和授课时长都在全市首屈一指,常要到十二月下旬才正式结业。
今天是2016年12月21日,离平安夜只剩短短三天。考试结束,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几乎都踏上了归国航班;而本地学生则纷纷呼朋唤友,迫不及待地前往滑雪场、温泉等场所休闲放松。
和早就溜得没影儿的丹妮不同,除了日常打工,何洛白仍一如既往地在寝室里复习功课。
不同于那些家底雄厚的贵族子弟,在这异国他乡,何洛白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如果拿不到校长奖学金,她根本无力支付圣谢菲尔德高昂的学费。
“洛洛!”
忽然,房门忽然被人暴力地一掌推开,丹妮扶着门框剧烈喘息:“司宴……那家伙……这次绝对要死定了!”
“怎么了?”何洛白眉头微皱,扶着她坐下,“又发生什么了?巴蒂斯特不是回法国去了么?他又得罪谁了?”
“太疯狂了!我都听傻了……”丹妮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巴蒂斯特之前不是回国了么?可他今天又飞回来了!而且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巴蒂斯特的大伯,也就是德布罗意家族的现任家主,皮埃尔·德布罗意居然亲自过来了!亲自!”
“虽然没法和坦格利安那种顶级豪门比,但无论怎么说,德布罗意也是法国有数的名门啊。”她缓过气来,愤愤不平,“为了这点晚辈间的小事,至于连家主都亲自出动么?”
“以势压人很了不起么?早知道老娘就亲自动手了!”丹妮挥挥拳头,“有本事的话,让他们来拉斯维加斯找我算账啊!”
和丹妮一样,何洛白也被这消息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小辈的纠纷竟会惊动“里昂之狐”皮埃尔这种真正的大人物。到他那种层次,已经不是任何一国的法律所能约束的了。甚至都无需动手,只要流露出一点暗示,就会有无数人争着让司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你……真的能看着他去死么?莫名的,她想起了空寂天穹下的那一吻,那么冰凉却又那么滚烫。
那一刻,寒冷萧索的风在耳边回荡。风声里藏着那个年轻男人的怒气和悲伤,像冰冷的结晶一片片飘进她心里,忽然就化成了水,随着呼吸流遍每一寸血脉。
这种男人怎么能死呢?何洛白想。在你心里,不是还有那么多那么孤独的愿望没有实现么?
她忽然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此时此刻,校长办公室。
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他大约有四十五岁,戴着儒雅的金丝边眼镜,衣着精致挺阔,是个很讨年轻女孩喜欢的魅力老男人。
男人身边坐着同样金发蓝瞳的年轻人,眉宇俊丽,透出一股阴柔之美。他罕见地收敛了一贯的放浪神态,全身正装,胸口系着典雅的白色丝巾。
“里昂之狐”皮埃尔·德布罗意,和他的侄儿,学生会会长巴蒂斯特·德布罗意。
他们正对面同样坐着两个人,其中之一是坐姿英挺的银发老人,圣谢菲尔德商学院校长,查理曼·亚伯拉罕。而他右手边则坐着黑发黑瞳的年轻人,姿态散漫,漫不经心地叼着一根长雪茄。
如果丹妮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本该气势汹汹的巴蒂斯特叔侄俩脸上堆满笑容,语气殷勤,连眼神里都透着讨好之色。
“这次的事,是我们德布罗意家族家教不严,没有管教好巴雷特那个小子。”皮埃尔连连赔笑,“那孩子在军队里待惯了,性格冲动,绝不是有意要冒犯少主的啊!”
“是啊,都是年轻人间的一点小事而已。”查理曼校长说,“皮埃尔先生不必在意,少主一向宽容,不会再追究什么的。”
宽容?宽容你妹啊!皮埃尔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就自己侄儿那伤势,最起码也得在病房里躺上半个月,这混蛋哪里是打人?根本就是在谋杀!还是最恐怖的虐杀!
但他也不敢反驳。别说巴雷特少爷只是德布罗意家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就算是第一继承人,也根本没胆子和坦格利安少主作对。
就算同为豪门,彼此间也有着巨大的差距。坦格利安家族如日中天,不但是美国的三大顶级财阀之一,在政界也有着十分深刻的影响,甚至能干涉整个国际关系的走向;而德布罗意家族却日渐式微,多数产业只能局限在国内,在北美的诸多投资都得仰前者鼻息生存。
可以说,作为坦格利安的继承人,司宴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们破产。
再次堆起笑容,皮埃尔和巴蒂斯特连连附和道:“校长说的是。要是少主您看不惯巴雷特,我们保证,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北美一步!”
“不用了。巴雷特是么?我没有看不惯他。”司宴吐出一口烟气,慢慢品味着雪茄的余香,“让他留下来好了。”
“是吗?”巴蒂斯特眼睛一亮,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好说话,“那我就代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谢过少主您了!”
“不用谢。”司宴笑笑,第一次正视了他的眼睛,“因为我不喜欢的是你啊,很不喜欢。”
他把燃剩的雪茄扔进烟灰缸,双手插进口袋,就这么起身离开了。门口侍立的白衣秘书立刻躬身,恭恭敬敬地为他打开房门。
许久后巴蒂斯特才回过神来,背心里全是冷汗。他回想起那双幽黑的眼睛,淡淡含笑,却森冷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