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朗对动物行为学没什么了解,相关知识全部来自于BBC的纪录片,而且还都是换台时侯零零散散看的。凭着这点可怜的印象,他猜测,雨林动物之所以会有如此举动,肯定是因为在智慧生物手上吃过大亏。考虑到人类只来了一个月,让这些动物养成这种条件反射的,更可能是避风港行星的本地居民。
在地球军队面前,这些科技落后的外星人毫无获胜可能。但在自然生物面前,他们仍是绝对的强者。元一朗相信,车队正在使用的丛林小路,肯定也是外星人的杰作,他们把百年大树毫不在乎地砍倒,为载运军需的车辆清理出足够宽敞的通道。成百上千的士兵,就是从这里踏上了前往地球的征途,自此一去不返......
别所重峰可能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中途连着停下来两次,一次是用微光镜头拍摄夜视画面,只动用了小柳一人,另一次则要更加正式,灯光、摄像、录音全体出动,在小路中间摆开器材,热热闹闹地拍了大概二十分钟。
前原美咲也被叫下了车。别所导演给她现编了几句台词,让女记者对着镜头自由发挥。对于元一朗来说,这可是让眼睛耳朵放假的大好机会,他兴致勃勃地摇下车窗,与萤光虫群一起欣赏“美咲酱”的甜美笑脸,没过多久,就融化在了当家花旦美妙的声线当中......
丛林的空气,出人意料地非常清新。从头顶落下的雨滴,也不像大城市那样一干就发粘。不过,要是被这些水点砸到,给人的感觉还是很是疼的,本来就已经汗津津的衣服,因为这个原因也变得更湿了。
不过,这么点小小意外,完全没有影响到众人的兴致。拍完收工的时候,流水的潺潺声,正好透过树丛传了过来,这条小溪听上去非常接近,也就是一两百米的距离。前原美咲立刻向别所导演提出建议,希望“摄制组的大家”能够一起到水边野餐。“有小溪的地方,一定能看到星空!”她就像新年初拜那样双手合十,小鹿般的眼睛楚楚可怜地闪着光芒:
“拜托了,别所监督!”
SUV组的每个人都在为她应援。就连化妆师小岛太太也不例外。别所重峰一开始显得有些犹豫,打开地图看了又看,但在身边员工持续不断的请求之下,没过多久就改变了主意。“如果能拍到流淌的溪流,观众想必也会满意吧,”他站在SUV车前,故作豪迈地猛一挥手:
“好!就去那边看看!但是不能偏离预定路线,也不能擅自单独行动,大家,明白了吗!”
欢呼声顿时响彻雨林。元一朗也在边上跟着鼓掌跺脚,玩的非常开心。但他同时也注意到,柿谷速雄对溪边野餐明显没多大兴趣,已经一个人走回了货车边上。“还真是乐观哪,”老驾驶拿出一根骆驼香烟,也不点着,只是叼在嘴上:
“水源这东西,可不只有人类喜欢啊。喂,新人!”
“在!”元一朗条件反射地来了个立正,接着又赶紧把身体放松:
“我是在学那些哨兵......呃,柿谷先生,你刚才说的什么?”
“你掌心有茧子,我早就注意到了。”老驾驶把香烟插进胸前口袋,转过身来盯着元一朗:
“以前练过剑道?或者弓道?”
“剑道。”元一朗赶紧把手背在身后。他练的可不止剑道,冲锋枪、步枪、手枪都打过几百发实弹。“我知道了,柿谷先生,你是打算让我......给别所先生他们当保镖站岗?”
“我也同你一起去。两双眼睛肯定不够用,但现在也只能如此,”柿谷速雄摇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希望今天晚上一切正常吧。反正,像这种野游,以后肯定不会再有了。”
根据地图的指引,四辆汽车接连拐了两次弯,一直拱到了简易公路的尽头。再往前走,无线电定位器就会立刻报警,但这些小东西最多只能管住车轮,完全无法束缚摄制组众人的脚步。
踩着落叶登上缓坡,往西北方向走上二十米左右,就到了小河边上。这是一条不算太宽的溪流,从南岸到北岸,最宽的地方也只有五米左右。粗壮的树根顺着河滩延伸,将触须急不可耐地伸入河中,明暗双月洒下银粉般的光华,映出清澈水面上的调皮水花。
清水甘甜的气息,比吟酿美酒更能醉人。元一朗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恨不得立刻就跳进水中,与哗哗流淌的溪流融为一体。但他不能这么做,溪水虽浅,但谁知道藏着多少外星野兽?再者说了,元一朗还有职责在身,SUV组尽情享乐的时候,他必须履行哨兵的职责,盯紧四面八方的可疑动静——
“让开让开让开!!!”助理灯光伊藤雅史,欢快的就像一只摆脱束缚的小狗崽子,“别所先生,前原小姐,酒精炉我就放在这里啦~请尝尝伊藤流火锅的手艺,我家里呀,可是开烤鸡肉串店的~”
这活宝逗的众人哄堂大笑。充满异星风情的雨林月夜野餐会,也就此正式拉开序幕。真壁元一朗的哨兵生涯,不久之后就正式划上了句号,在大家伙儿尤其是前原美咲的“拜托”声中,他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宅急送小弟,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货车与河岸之间。
为了防止抽检,二号货车在靠近货厢尾门的地方,还是放了不少补给物资的。元一朗为野餐会场搬去了大量饮食,多的足够填满一张A4打印纸:罐头牛肉、罐头水果,脱水蔬菜、自热咖喱;切达干酪、优格酸奶,真空香菇、脱水豆腐......除了饮料和水果,其他原料都被丢进了铝锅,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水泡,香味向任何拥有嗅觉的生物广而告之。
固体酒精冒出优雅的蓝色火苗,将食材的味道慢慢地融为一体。摄制组的八名成员围绕火锅,嘻嘻哈哈聊天,高高兴兴唱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毫不做作的单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