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郑经纬眨了眨眼睛，一时间非常迷惑，“你们不准备在服务区防守？那你们为什么，呃，为什么还要布置单兵雷达？”

“任何时候都不能麻痹大意。”老兵简单地答了一句，“你知道的还挺多，我们刚拿到雷达也没多久。再等三分钟吧，再有三分钟我们就干完了。你们要不要干粮？还有急救包。”

“要。”郑经纬低下脑袋，就好像自己的脚板突然间变成了全世界最漂亮的东西。无力感沿着全身迅速扩散，一直被肾上腺素压制着的肌肉酸疼，就像药捻燃到尽头的炮仗一样，“砰隆”来了个总爆发。“我们的抗生素、退烧药都用完了，”他强行忍住那股眩晕感，开始盘点手里的存货：

“绷带、止痛药、纱布，这些我们都要。干粮就不用麻烦了，邓二哥，你留下来看着弟兄们，肥肥，你跟我去服务区搬东西——”

“那边千万别去。”老兵严厉地打断了郑经纬：

“老板和店员早就撤了。别着急，再忍三分钟，然后开车跟我们走，到了黑崖壁以后，要什么都有。”

“我们可不是去当小偷的！”郑经纬激动地挥起了胳膊，“同志，我们挑完以后肯定把钱留下，而且不用你们帮忙搬东西！我就纳闷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到底是——呃，难不成，你们在服务区布置的有——”

“你可算是猜着了。”年轻士兵迫不及待地插了嘴。从他飞快的语速来看，之前肯定憋得不轻：

“步兵雷，坦克雷、定向雷、炸药捆，俺们在那边全洒满了，鬼子就算派坦克过来，也得给炸上天去。你们等着吧，那伙烂仔只要敢进服务区，够他们喝一壶的！”

“......”郑经纬哑口无言。在已经得到确切答案的情况下，他还能啰嗦什么？不过，年轻战士的话，倒是让他想起了王德福之前透漏的消息。由此来看，眼前的这些人民军，很有可能也来自于贞天安警卫营，那个预定接防陨坑工地的空降连。“行了，我知道了。”郑经伟双手叉腰，闷闷不乐地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谢谢部队帮忙。肥肥，走吧，急救包还是得拿......谁？”

冰凉的触感从右肩膀迅速扩散，吓得小工长猛地一转身，嘴里磕磕巴巴的根本不成调子：

“谁啊你想干——.宋总？！你怎么下车了？！邓二哥，肥肥，快帮宋总躺下！”

“别折腾他们了。”宋火图试着想要摆手，但刚抬到一半胳膊就软了下去。他头上被白毛巾包的严严实实，靠近头顶的一块已经变成了褐色，整个人就像三伏天蒸桑拿一样，大汗珠子潺潺地往外冒，嘴唇因为失血的缘故完全变成了青色：

“我死不了。打南安南猴子时候，鬼怪式飞机都没炸死我......哎呀，别扶了，你们三个别扶我！”

他是项目经理，而且下达的还是直接命令，但郑经纬他们仍旧是充耳不闻，一前两后直接把他架了起来。“火叔，火叔，”肥宅低着脑袋，根本不敢直视老宋的眼神：

“你不敢这样，真不敢这样，你头壳，头壳要是坏了，我爸，我爸他可......”

宋火图的回应是一阵愤怒的咆哮。他现在看起来确实精力十足，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万一因为太激动的缘故加剧伤势，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你们都别看戏了！”郑经纬一边用力抱着老宋，一边冲着渣土车的方向大声嚷嚷：

“下来帮忙！把宋总给——宋总！宋火图！别玩命了行不行！”

“宋火图？”老兵的身影猛地一震。他把步枪跨在背上，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正在纠缠的四人，把身边那个年轻战士着实吓了一跳。“宋火图？98年边境冲突，一等功臣宋火图？”他颤抖着嗓子，毫不掩饰胸中的激动：

“独自一人坚守工事，击毁南安南三辆坦克！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你现在去了保益！”

“其实是坦克、装甲车合计三辆。而且是我们炮班的集体战果。”老宋就像二十岁正当年一样容光焕发，轻松自若地就摆脱了手下人的纠缠。郑经纬是最后一个松开手的，他左看看老宋，右看看老兵，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对，领章是一毛二。连长还是指导员？最次，也得是一排长之类吧？

他的胸中充满疑问。不过，那个中尉的注意力全在老宋身上。“警卫营刘启明，向您致敬！”只见他站直立正，“刷”地就是一个标准军礼，“不过，这后生说的对，受伤了绝不能逞强。我扶你上车，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后浪推前浪。”宋火图与刘中尉对视一眼，赞许地点点头：

“好，我就听你的。不过，有件事你得替我办到。”

“请讲。”刘启明的站姿就像松树一样笔直，凯夫拉头盔之下，一双细眼精光矍铄。

“替我干死那帮鬼子。”宋火图重重地喘了口气，“把他们炸成渣，碾成粉，让他们的孙子辈过了一百年以后继续为这件事后悔，一想起咱们就吐白沫子犯脑梗！”

“包在我们身上。”刘启明当即应允，“放心吧老前辈，明珠港和天上的鬼子都完蛋了，这边的碰上空降连，肯定也得——”

沉闷的爆炸声，突然从东边的天空传来。陨坑工地正上方，红、黄、蓝三色信号弹悠悠然地飞上高空，就像节庆时的礼花弹那样，砰然炸响。绚丽的彩光照亮山峦、刺透薄云，将外星鬼子的那份得意与猖狂，毫不掩饰地广播到四面八方。

“看着吧，老前辈。看着吧，后生。”刘启明的视线锋利如刀，死死地盯住了空中那片彩光，以及利剑般拔地而起的玄武岩山峰。公路仿佛狭长的巨蛇，在悬崖之间盘旋而过。“他们嚣张不了多久了。我把话撂这里，敢把脏脚踩上凯南岛的，只要不投降，就叫他们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