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笑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史易拓,颤声道:“兄弟,我当以为你就此抛下了我们。”
苏振武微微摇摇头,看着两个男人抱在一起。
史易拓苦笑道:“抱歉。”
白青玉也握住他的手,颤声道:“兄弟,你大可不必如此,白某只消兰儿还活着就已经满足了,不管她是否醒来,只要她在身边,对白某来说就是天下。”
史易拓不敢与他过多直视,心中暗暗叫惭愧,若非是自己那晚多嘴多舌,方兰儿早已经醒来了也说不定。
他摇了摇头,示意白青玉不必多说,自己因为羞愧不敢面对他,先行进了客栈,道:“既然南宫家如此小气,那我们就自己想尽办法吧,你与方姑娘救了许飞飞两次,论恩情应该是我欠你们的。”
雷笑忽而明白了:“原来如此,史兄弟心中果真满是许姑娘,许姑娘的事就是史兄弟的事,两人已经合二为一了。”
史易拓脚下一个踉跄,被门槛绊倒了,慌忙狼狈地起来,满脸通红:“什,什么?哪有这种事,是我害了许飞飞,我欠她的,故而她欠的就是我欠的。”
苏振武对雷笑低声道:“他叫许飞飞,不是叫许姑娘,你注意这一点。”
雷笑一拍手掌:“哦。”
史易拓哈哈干笑几声,转身进去:“随便你们怎么说。”
苏振武看着他别扭的姿势,不住点头,对雷笑道:“紧张。”
雷笑不住点头:“很紧张。”
苏振武也抬脚进去:“路都不会走了。”
雷笑嘿嘿地笑着,也跟了进去。
白青玉拍了拍这两人的肩膀:“好了,你们何故总是抓着机会戏弄兄弟,不论如何,史兄弟绝非是为了许姑娘才为我白某尽心尽力。”
苏振武笑道:“自然,那是他的借口,因为他害羞所以才开得动玩笑。”
三人相视而笑,雷笑一撸袖子,道:“我们四人又相聚一起了,来,不管那什么南宫家了,今天不醉不休,什么六峰山,什么南宫家,什么三大家,什么怪物,通通不管,人生在世难得知己,须得尽欢。”
罢了振声喝道:“掌柜的,有酒有肉全给我上了,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滚出来。”
三人哈哈大笑,白青玉对史易拓正色道:“兄弟,你不必如此担忧,我相信兰儿始终会醒来,也请你相信兰儿,我们几个能活到现在难道是靠了别人么?不,我们都是靠自己一路活下来的,没有他人出手相助,兰儿也能醒来。”
史易拓羞愧得满脸通红,拱手道:“白兄,实在惭愧。”
店伙计抱了一坛酒上来,看着怪物一样看着这四个人,天下敢于与南宫家针锋相对的,这天下还真的所有人都没见过。
白青玉倒了酒,端起碗来,振声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天堂有路我就走,地狱无门我闯出来,兄弟们,从今日起,你我当抛去昨日种种不快,抛去昨日种种屈辱,付之一笑,天大地大,也不过如此,人生在世须尽欢,难得一辈子交了如此朋友,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雷笑举起碗笑道:“没有,我雷笑已经知足了。”
苏振武哈哈大笑,端起碗来,朗声道:“想我苏某一生忍气吞声,活得小心翼翼,白兄所言极是,人生在世,就是那么一回事,不如快活,苏某从今往后可再也不会忍气吞声,瞧人脸色说话了。”
雷笑一掌拍在桌子上,振声笑道:“不错,今日史兄弟真是大快人心,这才叫活着,这才是你我本该活着的样子。”
史易拓心中波涛汹涌,抓着碗端在手中,举目望着这三人:“兄弟们太看得起我了,我五年里只身一人流浪,简直跟一条随时饿死在街头的野狗一样,但是老天让我结识了几位兄长,对我形同奢侈,兄弟们说得对,人就得这么活着。”
“哪怕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找到那东西报仇,哪怕我这辈子就这么像一条野狗一样,但我仍旧付之一笑,不过如此而已,有什么好愁的,有什么好忧的,人若有志,他日必定能顶天立地,我不信这天,我不信这地,我就只相信我自己,来,干了。”
三人齐声道:“说得好,来,干了。”
四人仰头一饮而尽,哈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屋顶微微颤抖,仿佛这天地也是用纸糊成的,为他们而颤栗不止。
四人虽则仅仅是只见了几次面,但却如此意气相投,竟似久别了几辈子的朋友,终于得以重逢,大碗大碗喝酒,大声说话,仿佛心中有道不尽的感情。
这么一晃眼,竟然喝了一整天,直至夜色悄悄来临。
雷笑晃了晃酒坛子,振声道:“掌柜的。”
掌柜慌忙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客官,本店一共五十六坛酒,都被四位客官喝光了。”
雷笑一愣,史易拓眼睛扫了一圈,也愣住了,白青玉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兰儿,我得去陪陪她。”
苏振武数了一数,咂咂嘴巴,挥挥手:“算了算了,就这样吧,真不尽兴。”
掌柜的连连称是,小跑着离开。
雷笑无奈地放下空坛子,也道:“那就算了,反正天色也不早了,兄弟们,那就歇息吧,明天我们就离开这臭南宫家。”
苏振武点头道:“也好,离开这以后可难得再有如此好酒,不过五十六坛该也足够了。”
史易拓略显醉意,当下起身道:“那就好好歇息吧,明日起我们即刻离开此处,哼,南宫家,徒有虚名,百闻不如一见,竟是这样的大家。”
雷笑拍了拍他,三人相继上了二楼,回房休息。
史易拓刚进房门,立即觉得醉意阵阵袭来,倒在床上。但他却没有睡着,心中满是这几日里所发生的事,虽然喝酒之时说得豪气冲天,但这颗心却仍旧是那颗心,依旧被那人形怪物,许飞飞,方兰儿之事灌满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暗道:“我果真是灾星,若不是我,而换成是白兄,那一夜方姑娘早就醒来了,纵然不是白兄,若我不提及自己,她也早该醒来了,她本就一直心中挂念白兄故而自己都开始要醒来,是我令她愧对白兄,因此放弃了生的依恋。”
夜色朦胧,他瞥了一眼窗口,却见窗口人影微微晃动,心中一跳,以为是自己醉意太浓眼花了。
就这么一愣的时间,窗户无声打开一道细缝,一只小手小心翼翼伸了进来。
史易拓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只小手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又小心翼翼收了回去,轻轻合上窗户。那桌面上静静躺着一朵洁白的花儿,晶莹剔透,散发出一粒粒闪亮的晶体,晶体一粒粒消失在空气中,在这夜色中看去极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