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笑从那六峰山上飞掠下来,远远看见山脚下墨子堂的人相继没入那一片浓雾之中。想来最先冲出去的赤炎堂早已经不知到了哪里,而那紫风堂紧随其后,这墨子堂却是最后一批动身的人。
他一咬牙,从山脊上掠下来,钻入浓雾之中,与赤炎堂,紫风堂,青木堂所去方向不尽相同,他选择了去找左方子和张敬之。
这条外出的路他不知在这数年里走了多少遍,加之如今心情急切,速度甚是迅疾,等到那太阳停在正头顶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那个不知名的小镇。
他像一只大鸟一样从屋顶上飞速掠过,惊得这尚未从余惊中回过劲来的小镇又是一片慌乱,街上纷纷低呼不止。
前一次他经过这里的时候尚且与廖鹏飞一块骑马而行,如今他顾不得那么多,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展露身手,毫不忌讳。
掠过了那一片曾经猎杀八脚怪物的森林,他的身影从半空中径直钻入树林底下,贴着地面,宛若一条毒蛇一般在这林间飞速穿插。
眼前史易拓所说的那棵杉树映入眼眶。
他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倏然停在那棵杉树下,他浑身哆嗦,绷着脸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共八位兄弟,一个都不缺。
尚且多出了一具尸体,浑身黑色装束,竟然是五鬼之一。
他从这一堆尸体之间走过去,看到了被挖了一半的土坑,里面露出一具没有首级的尸体。
他颤抖着回过头,目光落在那五鬼之一的手上,那只手抓着的就是这首级。
他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那首级。
但这就是事实,他无法回避,他一步一步来到五鬼之一跟前,将他翻过来,但见他小腹上一团血肉模糊。
他禁不住哆嗦声音:“这是老六所伤的,只有老六的双钩能造成如此可怕的伤,哪怕是五鬼,只要中了一下也必然因为瞬间失血过多而死。”
他完全明白了,浑身剧烈颤抖,声音几乎发不出来:“我究竟干了什么,原来是五鬼将堂主杀了,史兄弟将堂主埋了,而我却又将史兄弟送回了六峰山,我究竟干了什么。”
他咬牙暗道:“从昨夜魏城主告知我堂主与史兄弟是黑血门的人那一刻起,我就暗中觉得有些蹊跷,那就是既然史兄弟是黑血门的人为何还要将这个地方告诉我,而后老三久久不归,更令我生疑,幸好昨夜我忍住了,没有将史兄弟告知我这地方的事说给魏城主。”
他的脸色刷的苍白,背脊一片片发凉:“否则,他当场立即知道我青木堂已经知道堂主为他所害,我昨夜也当即毙命他手下。”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命令自己镇定下来,脸色一片苍白,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腮帮因为咬着牙齿,微微鼓起来。
“魏城主,你说的堂主一去不回是因为他任务已经完成,但我看到的却是他早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好些天了。”他愤怒不已,“你为什么要骗我,正是你下令让五鬼杀了堂主。”
他又来到张敬之身前,却见他浑身血淋淋,皮肤均被某种什么力量从里向外撑爆开,或说他浑身的血不知被什么力量震荡,以至于直接将血管炸裂,进而连皮肤和肌肉都被炸得面目全非。
“这不是五鬼的手法。”他忍住自己此刻的愤怒和悲伤,俯身下去,将他往旁边翻开,浑身顿然一颤。
但见地面上刻了三个大字,黑血门。
这三个字被张敬之全身的血淋得通红通红,仿佛就像这三个字也会涌出鲜血似的。
他脸皮微微一抽:“黑血门。”
恍若一团迷雾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起来,他一脸的惊疑:“难道真是黑血门暗中操控了一切?难道堂主与史兄弟真是黑血门的人?难道魏城主真的没有骗我?”
他不住令自己镇定下来,不住喃喃自语:“不,这几日里所发生的一切太过蹊跷,太过巧合,定然没有这么简单,我要冷静。”
他仔细地分析起来:“青木堂兄弟们见了五鬼自然不会主动出手,因为五鬼但凡外出,必定有不同寻常的之事,那么青木堂别说出手,就连阻拦都不敢,相助都还来不及。”
他一咬牙,看着那五鬼:“青木堂与五鬼,只有五鬼先出手的份,老六当时必定发现此处埋葬的乃是堂主,而那五鬼将他杀了。”
他一点一点解开疑点:“能杀了堂主的除了黑血门,就是五鬼,但老三是死于前来找寻老六的,那说明杀了老三的是黑血门,而杀了老六与兄弟们的正是五鬼。”
他浑身一震:“昨夜老六为那五鬼所杀,而兄弟们迟来一步,也为那五鬼所杀,老六擅长隐匿气息,故而装死躲过一劫,但见到兄弟们被五鬼所杀,怒而将五鬼杀了报仇,但终究也命丧五鬼手中。”
他猜测得不错,只是左方子并非装死,而是真死了,身体却仍旧记得要将五鬼杀了,故而就连五鬼都没有察觉到,因为死人没有真气,也没有杀气。
他浑身哆嗦,眼前的这些尸体仿佛正在将那一切重演给他看:“而后老三昨夜赶回来找老六,却不想遇上了黑血门的人,故而他临死留下了这三个字。”
他瞪着眼睛,一字一句道:“魏城主怀疑堂主与史兄弟是黑血门的人,并早在上次猎杀八脚怪的时候将堂主杀害了,而史兄弟将他埋葬于此处,但他说并未见到堂主,那就是在青木堂已经回到六峰山之后,他才发现了堂主。”
这个猜测,也猜错了,但确实是史易拓将廖鹏飞埋葬不假。
他眼中冒出一丝寒光,只感到背脊一片片发凉:“但是,五鬼为何要杀绝青木堂的人,如果堂主真是黑血门的人,我九兄弟自当会与他恩断义绝,但你杀了青木堂是想要隐藏什么秘密吗?”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不住摇头:“史兄弟救了我九兄弟不假,史兄弟埋葬了堂主并将此处告知我们不假,五鬼杀了我青木堂兄弟们不假,这都是真的,并非是他人口中传述讲给我听的。”
他浑身哆嗦:“但那魏城主,说堂主是黑血门的人,却只是用嘴巴说的,说史兄弟是黑血门的人,也是用嘴巴说的,而他从史兄弟身上搜出的那面令牌,也是他用嘴巴说,至今为止,他都是用嘴巴说的,而他所说的一切,我都没有亲眼见到。”
他目中露出一丝杀机,怒火在隐隐燃烧:“魏城主,你说堂主是黑血门的人,我没有看见,只看见了五鬼将青木堂杀绝。”
“你说史兄弟是黑血门的人,我没有看见,我只看见史兄弟救了我青木堂九兄弟,你说那令牌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我没有看见,我只知道史兄弟将堂主被埋葬的地方告诉了我们。”
“而杀了堂主的,正是五鬼,正是你魏城主。”
刹那间,他全都明白了,凄然而笑:“因为我忘了算一个人,平安五鬼还有金鬼没死,杀死了老三的就正是金鬼,魏城主,你就是黑血门的人,平安五鬼,就是黑血门的人。”
他扬天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额头上青筋暴起,因为这愤怒和仇恨满脸被全身血液灌得通红,红得全身的血液似乎要从皮肉里爆发出来。
他宛若一头猛兽,红着眼睛,身形一晃,卷落了几片树叶,狂风一般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青木堂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被笼罩在血腥气之中,那血腥气充满了无尽的仇恨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