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城主没等雷笑来到面前,便道:“廖堂主又找不到了?”
雷笑脸色一变,有些慌张,躬身道:“雷笑无能,明知廖堂主生性贪杯好玩,虽则魏城主曾有嘱咐,但仍旧是没有看得住他。”
魏城主点点头,看似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显然这个青木堂的廖堂主时常趁着外出偷偷游玩,听他道:“此番辛苦青木堂众兄弟了。”
雷笑看他不作任何表态,并没有如以往那般面露不喜之色,也并没有如以往那般面露愠色,反而是平静如常。这种不知道他究竟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究竟是生气还是无所谓,无法看得出的感觉,反而是最可怕的。
因为你不知道他心里现在在想什么。
雷笑不敢大意,既然他不作任何表态,他自然也不敢轻易主动提到他们青木堂堂主廖鹏飞。
一般脾气好的人要么是不会生气,一笑而过,要么就是面不改色,但是下一秒立即如火山一般顷刻爆发。
青木堂堂主廖鹏飞多年来时常趁着外出偷偷溜掉,自己躲在一边不是饮酒,就是不知所踪,将猎杀怪物之事全部交给手下九位兄弟。
若非这魏城主脾气甚好,换成他人早就将他换掉了。
雷笑躬身道:“哪里,怪物横行,涂炭生灵,老天不在,平安城自当替天行道,这是每一位平安城中人的职责,雷笑与青木堂兄弟们倍感自豪,丝毫不觉得辛苦。”
魏城主对他微微一笑,轻轻叹了一口气,点头道:“雷笑啊,雷笑,若是廖堂主有你一半尽责便好了。”
说完,又是摇着头,轻轻叹息,声音中充满了失望。
雷笑心中一紧,慌忙拱手道:“城主,廖堂主虽则生性好玩,但却一直将自己的职责挂在心上,若有兄弟们无法应付的怪物,必定在紧要关头现身出手。”
“雷笑想这也许是他的办事风格,他实则是希望能锻炼锻炼青木堂,能令每一个青木堂的人都能独当一面,好玩也许不过是他自己掩饰的一种手段。”
魏城主轻轻一笑,看似毫不在意,但在雷笑听来,却有如同大晴天里雷声隐隐滚动,让人吓得浑身不敢动弹,听他道:“是不是掩饰老夫就不知道了,也许吧。”
雷笑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两排牙齿上下在打着架,单膝跪地,躬身道:“还望城主给廖堂主一个机会,属下一定好生看着他。”
魏城主笑道:“这么说来,他反倒不像一个堂主了,你起来,何必如何慌张。”
雷笑不肯起来:“恳求城主赎罪。”
魏城主叹了一口气,目中尽是失望:“堂堂一个青木堂堂主,每每外出都是借机四处玩耍,却将一干手下兄弟们至于生死不顾,虽然你说只要有应付不过来的他就会及时现身,老夫也认为也许这真的是他的办事风格,但长此以来,只怕难以服众。”
雷笑脸色都变得白了,一句话都不敢说,平常城主都是轻轻一笑,不以为意,但对廖鹏飞如此做出一番评论,这是第一次。
听他不住叹息,道:“且不说服众,若是将这风气传染开去,整个平安城人人都是如此,那天下要这平安城来干什么,改成一座玩乐城算了,想要玩便就出去玩,想要猎杀怪物便就猎杀怪物,职责不职责,全凭当时心情。”
“至于那些身陷水深火热,手无寸铁,等着解救的苦难之人,全看我玩乐城的心情吧。”
雷笑身体微微哆嗦,大气都不敢出,他一开始还敢为廖鹏飞开口求情,如今魏城主显然是真的生气了。并不是他这时候不敢继续开口求情,而是如果他这时候还继续开口求情,那就真是的厚颜无耻了。
他确实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为这个堂主求情。
魏城主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道:“你起来说说,怎么这一次是你过来,他堂堂青木堂堂主却不过来,老夫不配见他吗?”
雷笑顿然觉得浑身一紧,感觉每一条肌肉都在吓得剧烈收缩,如同是被人刺了一剑的毒蛇一样,卷缩起身体。
他吓得声音颤抖不止,连音色都变了:“雷笑不敢起来。”
魏城主微微一笑,道:“老夫又没责怪你,你却替他害怕成这样,如此兄弟,上哪里去找?如此堂主,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真是天差地别。”
雷笑豆大的汗水从脸上一滴一滴流下,大气都不敢出,连话也不敢说。
魏城主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摇一摇头,道:“罢了,将那八脚怪物的晶核给老夫看看。”
雷笑连忙将手中的锦袋拱手奉上,仍旧是单膝跪着不敢抬头。
魏城主接过那锦袋,将他扶起来,看他吓得浑身微微哆嗦,在他肩头拍了一拍,笑道:“始终还是你让人放心。”
雷笑受宠若惊,慌忙连声道:“雷笑让城主见笑了。”
魏城主闻言禁不住朗声而笑,打开那锦袋,将那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眼睛取出来。这眼睛晶莹剔透,一缕阳光从大堂的格栅窗口之外透进来,在这上面折射出一道迷人的光泽,通体艳红艳红,宛若一粒血宝珠。
魏城主赞道:“好,好。”
他五指捏着那眼珠子仔细端详,仿佛单凭这一颗眼珠子就能看出怪物的特性:“这八脚怪物本该是由蜘蛛变化而来,身上剧毒无比,从这晶核看来,修为已经有近百年,若单凭你一人应对,虽然颇为吃力,但仍旧是可以将其击毙。”
雷笑点头道:“是的,兄弟九人小心应付,仍旧因为不熟悉它的习性而身陷困境,所幸有一位少侠出手解困,真是给平安城丢脸了。”
魏城主一怔:“哦,究竟是谁?”
雷笑拱手道:“闻所未闻,一身武艺平平无奇,但却天赋凛然,仅凭一身不入流的武艺能练得有数十年浑厚的功力,雷笑极力邀请他加入我平安城,但他仍旧因为个人未了私事婉拒了,实在可惜。”
魏城主眼中闪出一片兴趣,将那眼珠子放回锦袋中:“竟然有如此奇人,若真是仅凭不入流的武艺能练出数十年的功力,不是服用了灵丹妙药,就真是天赋凛然了。”
雷笑抓住机会道:“非但如此,他还单凭自己的猜测,猜到了天下怪物都是由自行吸纳天地之气变化而来,并且看到这晶核,立即知道晶核即为怪物的丹田。”
魏城主兴趣盎然,看着他道:“此人姓甚名谁?为何你不将他请到平安城里来,就算他无意加入,如此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可以破例将他带回来。”
雷笑慌忙躬身:“雷笑谨记城中规矩,外人一律不能带回来,但雷笑已经将进城的走法告诉了他,相信他不日一定会登门造访。”
魏城主连连点头,对他的做法极为赞赏:“你如何能确定他日后会来。”
雷笑道:“第一,他与我青木堂九兄弟素未谋面,但却不惜冒着与那怪物两败俱伤的风险出手相救,实在是侠义之士。第二,他出现在我平安城周遭附近,并且听说过平安城,如果雷笑没猜错的话,他也对平安城感兴趣,并且有些许加入之心。第三,但愿他说的不是客套话,他曾许诺日后一定会来看一看。”
魏城主道:“如此侠义之人,又是天赋凛然,他必定渴望自己能遇到可以提点他的人,以令他浑身才华得以施展,那么平安城正是他不二的选择,他即是侠义之士,那么开口说出的话,必定会去实现的,如此老夫就放心了,天下奇才难求,老夫一定要见他一见,此事你处理得非常之好。”
雷笑连声感谢,又道:“此人一身武艺平平无奇,故而受限于自身技艺,全是置生死不顾的打发,想不到他天赋凛然,年纪轻轻,非但有侠义之气,面对生死还毫不畏惧,实在是猛士一个。”
魏城主哈哈大笑,目中光彩大盛:“你越说老夫越按捺不住,真希望立即能见到他,你为人正直,办事稳妥,眼光一向是准得出奇,雷笑啊雷笑,你这是在挑逗老夫的爱才之心吗?”
雷笑连声道:“雷笑不敢,也并未有任何夸大之词。”
魏城主将他扶起来,拍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何须如此多礼,虽然你不过青木堂的一员,但在老夫面前不用如此多礼,如同其他堂主一般自在便可。”
这句话把雷笑吓得几乎跳起来,这可算是暗示自己么?难道魏城主真的对廖堂主已经完全失望?
他慌忙又要躬身,却被魏城主手指一抬,将他抬住,把那锦袋放入他手中:“这晶核就分给青木堂的兄弟们服用,这一趟兄弟们辛苦了。”
雷笑连忙拱手,正色道:“谢城主。”
既然他不让自己行大礼,那雷笑也唯有仅仅拱手。
魏城主道:“你先去休息吧,此次外出一定又疲劳不小。”
雷笑应声退出:“雷笑告退。”
他退出了这间大屋子,虽然魏城主对他赞赏有加,更是直接将大蜘蛛的晶核赏赐给青木堂,但他却丝毫没有喜悦的神色。
这几座山间微风轻抚,仿佛也感受了魏城主那隐忍的怒气,不安地轻轻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