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毕恭毕敬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满是暗针。
明明说任君处置,一把无形的剑却早已横在老夫人的喉间。
老夫人看着温晗,却觉得有些凉,那些话,揭露的是她这么多年来的自欺欺人。
良久,老夫人开口,声音却没了之前的语气:“你说你不喜假话,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秋岚去哪了?”
温晗的头没抬,看不清楚表情:“母亲与采花大盗通奸,事情败露,被父亲囚禁采云阁照顾二妹妹。”
老夫人的眼眸一红,死死看着温晗:“你做的?”
温晗的语调毫无波澜:“是,本该应了母亲的意出现在我床上的人,出现在了她的床上。”
老夫人的手,垂下。她在温府风风雨雨四十年,什么没见过,一个想用这种方式毁掉嫡女的主母,简直愚蠢!
可是,温晗说的又何尝不对,大夫人和温玉泽一步步走向今日这个结局,和她对温府的不理不睬,怎脱得了干系?
她看着温晗,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脾气,只是这样定定地看着:“你到底是谁,亦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经历了什么?”
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曾被她抱在怀里逗过几次的孙女,还有温丞相对她的态度,太过反常,似是,在害怕?
温晗抬眸,老夫人总算是看清楚了她的脸,她在笑,笑得很淡,全无开心:“祖母,我在这里,不求亲情,我只求在这个院子里找到一丝一毫的温情,而不是满目的胡搅蛮缠,不讲道理,我只希望看到因果报应,人情冷暖罢了。”
她拱手,转身,离开。
上好的狐裘还放在箱中,老夫人倚着墙:“温晗。”
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亲情。
温晗的脚步顿住,却未回首。
“一个太聪明以致众失之的嫡女,注定不会走的太远,像是……你的母亲。”
“多谢提醒。”
步步,出了门。
门外众人作陪,看着温晗出来,皆是惊异,温简翻了白眼,却是温玖向着旁边让了让,眼睁睁看着温晗坐到了二夫人的身边。
须臾,老夫人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温玉泽的一双眼眸哭的像是核桃,看着老夫人出来,赶忙上前,撒娇地张开了胳膊:“祖母,抱抱。”
只是这一次,老夫人没有管他,直接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众人一愣,温丞相刚准备问话,却见老夫人看着他道:“秋岚的病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你找两个好些的大夫去瞧瞧,若是病情好转些许,你也去看看她,她好的也快些。”
温丞相狐疑,却也只能称是。
老夫人垂了眼眸:“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才坐了一会儿,就累了,你们也都先回去吧,莫要陪我一个老太婆多坐了。”
大家不好插嘴,只得悉数退下。
温晗手心带了几分薄汗,这一局,她在赌,赌老夫人在漫长的安逸之中从未忘记过曾经的日子,老温太爷六房姨太,却只留下三个种,老夫人也混的如此名声,绝非运气绝佳四个字可以概括。
虚菊阁的牌匾依旧很高,温晗耳边传来一声言语:“姐姐当真好言语,今日祖母身子不适,却让我也出来了。”
温晗侧目,看着温玖看着自己,温玖的表情有些狰狞,再不是往日的看戏模样。
温晗笑:“祖母通情达理,自然听得进真话,倒是妹妹刚关了禁闭出来,怎不和往日一样待在暗处舞棋弄子,还亲临战场了?”
温玖咬牙,十指嵌入掌心,揪心的疼。
她禁足阁中,多日研究温晗计谋,却依旧不得破,从小到大,娘亲教她扬州瘦马之道,她斗倒了温瑶,将温简摆弄股掌之间,为何偏偏要遇见一个温晗?
“若是妹妹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明玉厢了。”
温玖看着温晗的背影,只觉得更加厌烦,胸口似是压了一块石头,她恨不得温晗马上消失,化为灰烬,只可惜一向运筹帷幄的她,此刻却连手掌都不敢伸出去。
温简不知何时出现在温玖的身后,气愤开口:“姐姐,这个病秧子如此猖狂,要不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什么病秧子,那是大姐!”
温玖正愁无处发泄,此刻温简撞了枪口,索性语气重了许多,温玖咬牙,转身离去,心中气愤难平,平日还可以利用温简这颗棋子,现在自己造的孽,却总是能绕到自己的头上!
温简眨了眨眸子,怪了怪了,自从这个病秧子好了,一切都怪了!要是这病秧子没了就好了!
五日后正是温老太爷的忌日,按照惯例,温丞相要带着温家上下一起去落英观住上三日,斋戒烧香。
老夫人身子不适,却也亲自折了金元宝。
刘耀接了春香姑姑送来的金元宝递到了温丞相的跟前,想了片刻怯怯开口道:“老爷,这样的仪式,老夫人不去,大夫人……”
毕竟,总是需要个整顿场面的夫人。
温丞相写奏折的手未停,却蹙眉道:“瑶儿的病还吊着,少不得她照顾,二夫人不还在呢,也算是提了老二的孝心。”
温丞相如此说,刘耀不敢说他,只得继续准备入观的东西。
这样的大日子,温家凡是有身份的人基本都去了,只缺了老夫人大夫人和温瑶三个。
温晗坐在马车里,却被摇晃的头晕,落英观曾经的观主便是空谭道长,自己如今过去,还不知道要遭到什么待遇。
山路歪歪扭扭,车队走了一段,突然停下,说是山路陡峭,叫丫鬟都下车跟在马车的后面。
艾草刚下了车,却是一只冷箭骤然射来,掠过众人,不偏不倚,直接射中了温晗马背!
众人惊恐,还未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马儿嘶鸣,前蹄扬起,再不受控制,显然是受了惊!
马夫赶忙拉了缰绳,只是马儿早已疯了,三下两下便将马夫甩在了地上,马儿嘶吼,伤口还渗着血,却是直直向着另一边而去。
有人大叫不好,却不过一瞬间,马儿坠崖,连车带人,全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