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厂子里的尸体被摆放成了诡异的姿势,他几乎是半跪半躺,脑袋抵在地面上,背上有许多抓痕,好像是被野猫抓伤的。
老烟枪推测这有可能是一桩灵异案件,龙哥默默地点点头,示意一个警察将尸体翻过来。
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目光被尸体胸前的情形牢牢吸引住了。只见那尸体胸口处有一大个伤口,破败的肌肤上隐隐有刺青图案。
法医用镊子拨开伤口上的裂皮,举着一只小小的手电看了两眼,惊叫道:“受害者的心脏没了,整颗都不见了,很显然,这是被凶手掏走啦!”
警察们面面相觑,他们可能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惨烈的凶杀案。一个年轻的警察强行忍住呕吐,眉头拧成疙瘩,嗫嚅着说:“老天爷,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先前去办公室找龙哥汇报的警察沉思着说:“局长,从尸体姿态来判断,确实与上一个受害者很相像。可我记得,上一个受害者只是被刺中心脏而死,但他的心脏还在,胸部的伤口也没这么大……”
龙哥扭头盯着老烟枪,眼神里大有深意,有种求助的意味,还有种期盼和信任。
老烟枪挑了挑眉毛,从法医手里接过来一双橡皮手套,一边戴在手上,一边说:“既然大局长有意让兄弟插手,那我就班门弄斧啦,要是搞砸或者出丑,你们可不许笑话我这个门外汉。”
他蹲到尸体前细细观察了很长时间,又从法医手里拿过镊子,小心翼翼地将伤口上的破皮合拢抚平,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轻松之色。
“这死者胸口刺着一只爪子,从他保持着的姿态和背上的伤痕来看,他的死亡与一个邪教有关。”老烟枪站起来,见我们一脸茫然,为了缓和尴尬的氛围,冲我问道,“白帆同志,你知道猫妖一说吗?”
猫妖?莫非那人是被成了精的野猫给害死,而后心脏也被掏出来吃了?世上哪有妖孽到这个地步的野猫啊?
“我记得在我的家乡,人们普遍认为,猫是一种具有邪性的动物。但这只是乡野村民的愚昧看法,并不能说明什么。”我摇着头说,愈发不知老烟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老烟枪点燃一支烟,说道:“白帆同志,你可别小看人民群众的智慧。猫这种东西,确实很不一般,它们身上自有一股邪气。日本人也有这样的看法,甚至流传着猫妖的各种传说,尤其是黑猫,简直就是日本人心里头的恶魔!”
老烟枪铺垫了几句,终于说到正处,他解释道:“改革开放以后,国内各种封建迷信活动又沉渣泛起,加上从国外传播进来的一些邪乎思想,也在不断蛊惑人心。当年我曾经追查过一个邪教,名叫‘猫神教’,就起源于日本对猫妖的崇拜。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邪教竟然还残存在人世间,而且又现身作案了。眼前的凶杀案不难破获,就从猫身上下手!”
那些警察本来饶有兴味地听着老烟枪解释,听到后来,都苦笑不止,连连摇头,显然不认可老烟枪的看法。
我也有些疑虑,所谓的“猫神教”,这名字听上去也够低级的。但考虑到老烟枪多年来一直浸淫在灵异案件之中,是这方面的专家,难保他说的有些道理。
当然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龙哥手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老烟枪,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摊手让老烟枪继续说下去。
“老子推测,涪陵附近肯定存在信奉猫神教的人,大家只要一家一户排查,重点找出那些喜欢养猫的居民,细细盘查就能找到真凶。”老烟枪越说越来劲,仿佛瞬间年轻了几岁,“记住,尤其要注意的是,如果发现有黑猫出没,一定要跟紧了!”
“没啦?就这么简单?格老子哟!”一个警察毫不避讳,大声发泄着内心的困惑和不满。他兴许早就看不顺眼了,对于老烟枪的高论极度怀疑。
龙哥扭身朝着那警察瞪了一眼,而后大手一挥,示意手下们赶快行动。
望着那些很不情愿的警察的背影,我还有些同情他们,轻声对老烟枪说道:“你可别耽误了大事,这是凶杀案!”
老烟枪对我直翻白眼,嚷道:“直娘贼,能不能给老同志多一些信任?白帆同志,难道老子在你心目里,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人吗?”
龙哥倒是很信任老烟枪,警察们出去排查附近居民以后,他就带着我们走出厂子,坐上警车扬长而去。
回到警局,我们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坐在办公室里,又开始谈起027机构成员在无量山出现并遇害的事情。
龙哥低头在纸上写了很长时间,我和老烟枪有些不安地等待着,只听见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良久之后,龙哥将手里的纸递了过来,没想到他竟然写了两页多密密麻麻的话。
我和老烟枪凑到一起,逐字逐句读下去,这些话是龙哥关于罗布泊探险一事的回忆,恰好能印证老烟枪的说法。
据龙哥回忆,他们的战友当年确实都死在了罗布泊,只有三个人活了出来。上面有这么一段话,让我感到有些困惑:
从罗布泊回来以后,组织上对我们三个幸存者展开细致严密的调查,我自然实话实说。经受住调查以后,再目睹另外一个战友的死亡,加上我舌头已断,我就向领导提出退伍的申请。
领导苦劝不住,考虑到我以后还要生存,就让我到基层参加工作。我本来想回家乡工作,但领导执意要让我来涪陵,我原以为其中大有深意,可二十多年来,并没有任何异常之事。谁知道领导当初怎么想?
我心里明白,要不是领导暗中指示,我当不上警察局长,也不会一当就是那么多年。涪陵当地的政治生态有些复杂,我就像个异类,不说也罢。
后面还有一些话,表达对老烟枪的欢迎,叙说自己内心的激动,以及听闻无量山之事的震惊和不解。但也就到此为止,龙哥并没有多少非比寻常的事情要说。
老烟枪看得泪眼婆娑,小声说道:“龙哥,你受苦啦!我真该早些来看望你,不曾想你这么委屈郁闷,哎,我们这些人,有苦难言哪!”
“老烟枪,上面提到的领导,到底是谁?”我问道。
“就是被姓高的挤走的老领导,他已经隐居二线,到清闲的部门任职,说不定这两年已经完全退休了。”老烟枪没有意识到我的困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谈话到了这里,就很难有新的收获了。老烟枪和龙哥完全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开始诉说起战友之情,将我抛在一旁不管。
说到兴头上,龙哥在纸上写道:“你们大老远赶过来看我,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今晚不醉不归!”
老烟枪毫不推辞,连连点头,笑着说:“龙哥的酒量,我甘拜下风,但今晚一定拼死相陪,喝它个痛快!二十多年啦,老子就想着有一天,能跟老战友聚在一起。只是龙哥你事情繁多,如今出了命案,你走得开吗?”
龙哥哈哈一笑,笑声短促而沙哑,脸上的伤疤抽动着,他扶住老烟枪的肩膀,坚定地点点头,又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个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夸老烟枪破了命案。老烟枪倒也谦虚,摆手说道:“我就是凭着自己的经验来判断,没抓住凶手之前,还很难下定论。”
“老烟枪,你当真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我被晾在一旁,便没话找话说。
老烟枪不乐意了,瞪着我气急败坏地嚷道:“白帆同志,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质疑一个老革命吗?老子跟你说了,我当年从罗布泊回来以后,因为任务失败,被调去守档案室,各种灵异案件都被我来来回回研究过很多次了。再说了,老子这么多年跑遍全国各地,什么样的诡异案子没见过?”
正说着,先前的那一个警察又跑到了办公室门口,急切而激动地喊道:“局长,凶手被抓住了,还是好几个人连同作案呢,就连死者心脏也搜到啦!现在人赃俱获,没得跑喽!”
“这么快?”老烟枪大吃一惊,脸上却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
那警察还真会来事,急忙恭维道:“哎呀,还是你有办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还望海涵!你们也是警察吧?”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赵五爷在外面大声叫骂:“放开老子,你们抓错人啦!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跟你们局长是朋友,睁大狗眼看一看,我们这些人像坏人嚒?老烟枪,老烟枪,你狗日嘞躲在哪里?“
我和老烟枪对望一眼,脸色一变,慌忙冲了出去。
只见赵五爷等人戴着手铐,被一群警察推搡着,正穿过走廊,往审讯室走去。
“五爷,这是怎么回事?”老烟枪叫道,而后忙不迭奔了过去。
五爷等人见到我们,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脸上惊慌的神情有所缓解。
赵五爷犹自骂骂咧咧,方诗雅便替他回答道:“烟枪大哥,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几个人在城里溜达,不知不觉走到郊外,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被逮捕了。这些警察不由分说搜我们的身,从背包里找到白梦雪的心脏,就一口咬定我们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