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枪和李神棍听说我要与小张结拜兄弟,都非常高兴,而且提议大办一场筵席,还说要请戏班子来唱戏庆贺。
我考虑到他俩还要操办前往无量山的各种准备工作,而且我和小张都是恬淡好静之人,不习惯将自己的事情去麻烦别人,所以不主张太过张扬。
“老子自从去了南京之后,憋着一肚子闷气,又没有赶上明教入教典礼,好不容易有件大喜事,说什么也得热闹热闹!”老烟枪打定了主意。
其实我心里明白,老烟枪非常看重我和小张,将我们当成了最亲近的晚辈来呵护,所以才会如此上心。我不想冷了他的热心肠,也就勉强答应了。
赵五爷则咋咋呼呼地叫嚷道:“瓜娃子大学生,怎么不跟老子结拜兄弟啊?你这分明就是看不起老子嘛!日他仙人板板,从武当山开始,亏得老子一路照顾你,他娘的,你狗日嘞就是喜新厌旧!”
“五爷,我早就把你当成亲兄弟了,你可不要说这种诛心的话。”我笑着安慰五爷道,“老烟枪我们三个人,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只是你想一想,我和小张年纪轻辈分低,而你跟老烟枪德高望重,我们要是结拜了兄弟,岂不是乱套了?”
一席话说得五爷眉开眼笑,他叫道:“呦呵,老子就成了德高望重的人啦?你狗日嘞说起话来就跟嘴巴抹了蜜,听得老子心里直开花。好吧好吧,小鬼,老子给你们包红包!”
赵五爷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俨然一副长辈对待晚辈的口吻,又用手拍拍我的肩膀,故作老成。
不过,我说的倒还真是心里话,我以前也有过与老烟枪和五爷结拜兄弟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提出来。
如今既然要与小张结拜兄弟,考虑到老烟枪乃是小张父辈一代,从辈分上来说,就再也不能将老烟枪拉扯进来,故而索性连五爷也排除在外。
李神棍很有心,特意给我们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又从庙里请来一尊关二爷的神像,同时准备下了十多桌酒宴。
当十多个手下将一米多高的关二爷神像抬进宅院中时,鞭炮骤响,李神棍扯着嗓子拖长腔调喊道:“吉时已到!”
我听见赵五爷嘀咕了一句“有请两位新人拜堂”,差点就笑了出来,急忙绷住脸瞪了他一眼,又拉着小张跪到关二爷跟前。
我和小张拈香而拜,磕了九个响头,又将李神棍事先替我们准备好的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纸烧了,一同祷告道:“关老爷再上,我二人从今日起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从此互不背弃,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按照年龄,小张自然称呼我为大哥。我笑着拉着他站起来,说道:“兄弟,我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在这个世上,我们就是亲人了!”
小张激动地点点头,老烟枪和赵五爷鼓掌叫好,又走过来给我们发红包。
轮到方诗雅时,小张接过她的红包,叫了一声“嫂子”。方诗雅脸上一红,撇嘴嗔怒道:“小张,连你也学坏了,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一天众人喝得非常尽兴,连日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渐渐恢复起了往常的精气神。
老烟枪趁着酒劲,对我和小张说道:“你们两个都不容易啊,从小身世悲苦,能成为互相扶持的兄弟,一定要好自珍惜!”他忽而眼睛一热,怔怔出神,“小张,当年我和你父亲亲如兄弟,可惜他英年早逝,哎,当初我们就跟你们差不多一样的年纪,一晃眼二十多年就过去了……”
说着,他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竟然蹲下去抱头痛哭起来。
我们被老烟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说实话,打死我也想不到老烟枪铮铮铁骨的汉子,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痛哭流涕,不由得百感交集。
老烟枪一直在我们耳旁念叨他和战友们的情谊,他今天一定是触景生情,才会这般伤心。众人听着他嘶哑的哭声,也都黯然神伤。
老烟枪的战友们就是因为追查人皮笔记的秘密而牺牲的,他跟我讲了很多次,战友们包括他的女朋友,都在执行任务时死在了罗布泊。
从那时起,老烟枪一个人继续战斗,二十多年四处奔走,为的就是早日解开人皮笔记隐秘,告慰战友们的在天之灵。其实要说心中的伤痛,还有肩上的重担,谁也没有他承受得多!
李神棍和赵五爷劝慰老烟枪几句,又将他扶进房中休息。筵席很快就散去了,我醉醺醺地回到卧室中,心想今夜大概能睡个好觉了。
不想睡到半夜,我忽而感到身上不舒服,猛然惊醒,发现丹田中气息紊乱,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我痛得浑身冒汗,急急打坐运功,深呼吸一口,觉得丹田中就像有万千蚂蚁在撕咬,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兴许是我痛呼声比较大,惊醒了隔壁房间中的方诗雅,她头发散乱披着衣服跑了进来,见到我满头汗水,就非常惊慌焦急。
“哼哼,明教圣女,你命不久矣!”我张开口,却是剥皮道长的声音。
原来是剥皮道长那一缕残魂在作怪,我意识还在,听他如此一说,反倒忘记了自己疼痛,他为何会说方诗雅命不久矣?
方诗雅见识过这种情形,早就见怪不怪了,冷声回应道:“剥皮道长,你阴魂不散,缠着白帆做什么?不用你来操心我的性命,只怕你迟早连最后的魂魄都保不住!”
“贫道好言提醒,圣女已然破瓜,早晚得受到天罚!”剥皮道长冷笑不已。
他怎么知道方诗雅已经不是少女之身了?这件事情很奇怪,奈何我无法出声询问,而方诗雅则有些又怒又羞,只管瞪眼盯着我。
不多时,我丹田中的气息重又恢复了平稳,疼痛感随之而去,剥皮道长的魂魄终于消停下来。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见方诗雅还呆站在地上,就说道:“天冷得紧,你小心被冻坏了,要不……要不来床上暖和一下?”
方诗雅犹豫片刻,回头看看紧闭着的房门,低着头爬上床来,然后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我心头狂跳,气血翻涌,再也忍耐不住,猛然将方诗雅揽入怀中,低下头去亲吻她。
良久之后,方诗雅靠在我的胸前,用手指在我手臂上划动着,她的气息还有些急促,身体又柔软又温暖。
“诗雅,我想起一件事情,《圣女传》上的那些嫁过人的圣女,都非常短命,恐怕剥皮道长所说并非空穴来风。我想等到了无量山,遇上泉林真人之后,向他询问解救之法,你说呢?”我轻轻碰了碰她的身体,问道。
方诗雅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幽光,深情地说:“白帆,我不在意,短命就短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辈子就值了!我想那些嫁人的圣女们,她们其实也知道后果的,但还是心甘情愿,这就是爱情啊!白帆,你答应我,我们一定要珍惜每一天、每一刻,这样生命再短促,也比浑浑噩噩平平庸庸活一百年强。”
我大受感动,要是孟汉典能有这种觉悟,何必去追寻虚幻的长生之道呢?
人的生命历程,不但要有长度,更为重要的,是要有深度和广度。活的时间短无所谓,只有活得精彩,活得幸福,才算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在这个深沉迷醉的夜晚,我抱住方诗雅,就像将整个世界抱在了怀里。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