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们的元气灯已然就要衰竭了,众人纷纷虚弱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就在我迷迷糊糊中,却看见主墓室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瘦瘦巴巴,犹如一根竹竿戳在门口,阴测测地看着我们。此人正是那个聋哑老头,他的影子稀薄得就像一张纸片,在墓室门口摇曳着。
一看见这聋哑老头,我就猛然清醒了不少,心知只要他出现,肯定就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不料聋哑老头看见我,转身就离开了墓室门口。我勉力克制着想要昏睡的念头,刚跨步往前迈动,一旁的孟不凡骤然喊道:“快上船!”
上船?我脑袋里本就晕晕沉沉,一脸茫然地看向孟不凡,问道:“哪里有船?”
孟不凡恢复了先前的神采,他不但没有要晕倒的迹象,反而比我们任何人都有精气神。
只见他指了指那一具独木舟棺材,二话不说就抱起小张扔了进去。接着他又去抱老烟枪,还急声让我过去帮忙。
这是要做什么?孟不凡不会精神失常了吧?为什么要让我们进入那棺材里去?
“明王,你就信我一次吧!先什么都别问,进去再说……”孟不凡很焦急,又对于我愣怔住不动而大感恼火。
就在这个时候,墓室中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沙石簌簌滚落下来,墓室莫名其妙地要倒塌了。
我更加困惑惊慌,一边冲到方诗雅旁边,一边高声喊道:“孟帮主,墓室要坍塌了,快退出去!”
孟不凡不为所动,他刚把老烟枪扔进棺材里去,正攀住棺材边沿摇摇晃晃往里爬。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存心找死吗?难道孟不凡临死之际,想要让我们陪葬不成?
“快爬进来,湖水涌进墓室中啦,天河开启了!”孟不凡指着我身后,他的声音随即就被哗哗的水声给淹没了。
我回头看见粗壮的水流喷涌进来,心里头震惊无比,这才明白过来孟不凡的用意,奋力将方诗雅抛向棺材里,由孟不凡接住。
刹那之间,墓室就被水流淹没了,我被巨大的浪头扑倒沉入水中,慌乱中侥幸攀住了棺材边沿,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爬。
孟不凡放下方诗雅以后,又急忙来拉拽我。就在我半个身体探进棺材里去的时候,突然感到脚上一沉,似乎有东西正在抓着我的小腿。
那东西力气很大,分明就是一只手攥住了我的小腿!我惊骇之下,一边用力快速蹬动双腿,一边翻身掉进棺材里去了。
可这样一来,不但没有将抓住我小腿的东西甩开,还将它带进了棺材里来。我看过去,发现原来是娄妃的尸体,她一只寡白的手仍旧紧紧握在我的小腿上。
这独木舟棺材空间本就不大,我们五个人挤在里面就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孟不凡掰开娄妃抓住我的手,抱起她的尸体就扔进了水里。
那尸体掉进水中,立马就浮了上来,仍旧伸手攀住棺材边沿,竭力想爬上来。
孟不凡狠心下了死手,用脚去踩踏娄妃的手指,只听得咔咔一阵响动,那娄妃尸体猝然缩回手去,兴许是因为手指被踩断了。
可娄妃仍旧不肯离开,一直飘浮在棺材附近,显而易见,她铁了心要爬进棺材里来。
“别理她,咱们快离开这里!”孟不凡招呼一声,就伏在棺材边上,以手当桨划动起来。
趁此喘息之机,我急忙往四周看去,只见墓室里头全是黑沉沉的水面。我们坐在棺材里,就快撞到墓顶了,也不知水流是从何处涌进来的。
说来也奇怪,孟不凡使出浑身解数,那棺材只在原地团团打转,压根就没有往前飘动的迹象。
我心想多半因为孟不凡是北方人,没有划船的经验,便让他歇下来,由我照他的样子去划动独木舟。
不料那独木舟就只会在水中旋转,眼见着水面越升越高,留给我们的空间越来越小了,我不禁急出了一头汗水。
恰好此时老烟枪醒了过来,他先是惊奇无比地叫了几声,随即发现了我们的窘迫处境,就冲我说道:“闪开,关键时刻还得看老同志的本领!”
老烟枪甩动双臂在水中划动一阵,那独木舟依然一如从前,就骂道:“奇怪了,不会遇见鬼打墙了吧?”
孟不凡听见老烟枪的抱怨,突然身体抖了一下,指着徘徊在独木舟旁边的娄妃叫道:“问题出在她身上,看来不让她上船,我们是走不了啦!”
我和老烟枪将信将疑,但到了这步田地,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要是再耽误片刻,我们就会被活活溺死在墓室之中。
令人惊异的是,我们刚把娄妃从水里捞起来放在棺材里,水面就急剧下降,紧接着独木舟自行飘动起来,从墓室门口往外行驶而去。
出了主墓室,眼前情形不知何时与先前大为不同了,我们哪里是处在一座墓室里头,分明就是在一条暗沉宽阔的河流上飘浮着!
那河流无边无际,水面倒是异常平静,四下里出了我们这一条孤零零的独木舟,就只剩下茫茫荡荡的流水,以及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们连最后一直手电筒都遗失了,就像瞎子一般随波逐流,内心充满了忐忑不安。谁知道这条突然出现的河流会流向何方呢?
等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四周的黑暗之后,看见娄妃白皙的尸体端坐在船头,背对着我们。
被河上的冷风一吹,小张和方诗雅也醒了过来,他俩看见如此诡异的场景,都大惑不解地嚷叫着。
小张发现了娄妃的尸体,颤抖着说:“她是谁?连长,帆哥,你们说话啊!”
老烟枪安慰着小张和方诗雅,让他们别慌张,告诉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暗地里捏了我的手臂一下,轻声说道:“白帆同志,老子总有不好的感觉,头一次跟一具女尸同坐一条船,又不知道要去往何处,身上全是鸡皮疙瘩,这算怎么一回事?”
是啊,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呢?我想我们这些人里,除了孟不凡,没人能解释清楚了。
“孟帮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我转身看向孟不凡问道。
由于棺材里空间实在有限,孟不凡的脸庞就凑在我眼前,我还能感受到他喷出的鼻息,甚至他的胡须还轻轻拂过我的下巴。
可孟不凡的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他几乎是笑着说:“各位别紧张,我们正飘荡在天河之上,再往前行,就是仙境啦!”
“天河?”我们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没错,根据棺材里的图案推测,我们确实就在天河里。”孟不凡的声音突然降低了,“只要跟着娄妃,我们就能升天啦,哈哈,我长寿帮千年以来的追求,就要实现了!哈哈……”
孟不凡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叫,哪里听得出来高兴,完全就是一种凄凉悲壮之感。
他笑了很长时间,让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惑,孟不凡难道又失去神智了?
“多亏了那块石板背面的往生咒啊,要不是偶然发现,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孟不凡解释道,“我在墓室中作法,就是念诵往生咒,才召唤出这一条天河来。”
怪不得孟不凡当时在墓室里头神魂颠倒,原来是这样。可往生咒不是念给鬼魂听的吗?
我还未开口,老烟枪就朝河里吐了一口痰,不屑地说:“孟帮主,你可别乱说,我们这些大活人,怎么受用得起往生咒呢?老子这辈子还没活够,不急着往生!”
孟不凡突然沉默下去,显然是被老烟枪的话戳中心坎了,他一时语塞,身子不安地扭动着,有些坐不住了。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哭笑不得,莫非孟不凡真心希望我们都去往生?哪有大活人希望自己已经死了的?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孟不凡肯定被痰迷了心窍,也就不理睬他,转而对老烟枪说道:“在你们昏迷以后,我看见那个聋哑老头出现在墓室门口,不过又让他跑掉了。”
不料刚说完,孟不凡怪异的笑声又传了出来,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急迫地问道:“明王,你说的可是当真?”
我被他的举动和语气唬住了,只有点点头,从嗓子里“嗯”了几声。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孟不凡骤然站了起来,差点没使独木舟倾覆了,他可管不了那么多,挥舞着手臂叫道,“天意啊,那个聋哑老头肯定弄灭了我们的元气灯,所以大家才会突然间昏过去。”
“但是我和你并没有晕倒啊?”我反驳他道。
孟不凡弯下腰,又凑到我脸前说:“你没有昏倒,是因为你特殊的体质。而我呢,则是因为我正在施法,确切地说,是因为我正在念诵往生咒!”
老烟枪一头雾水,他停下点烟的动作,不耐烦地问道:“孟帮主,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说简明一些,别弯弯绕了!”
“还不明白吗?”孟不凡的声音颤抖起来,但我们都听得出来,这颤抖并非因为害怕,反而是因为激动欣喜,“那个聋哑老头弄灭了大家的元气灯,我们都成为了幽魂。换句话说,我们已经是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