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我正守在老烟枪身旁,心如火焚,暗自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忽而听见有人大喊“天门山着火了”。
我惊疑不定,但不敢走远,只好推开房门,站在门口抬头往天门山看去。
天门山是龙虎山最高峰,所以在天师府中就能看到,此时的天门山顶一片通红,将大半个天空都照亮了。
那得多大的山火啊,我心头一紧,突然觉得不对劲,大雪封山,怎么还会烧起这样大的火来?
许多道士被惊醒了,站在院中窃窃私语,有人提议说得赶快报警,想办法将山火扑灭,否则后患无穷。
“都去睡吧,修道之人怎能心浮气躁?”张仙人出现在庭院里,他淡淡地说,“那不是山火,而是另有蹊跷!”
道士们很是敬畏张仙人,听他如此一说,也不再多问,纷纷回屋去了。
张仙人则朝我走了过来,问了几句老烟枪的情况,转而说道:“明王,你看天门山上的红光,来得很是奇怪。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经张仙人方才一说,我才发现天门山上只冒红光,并不见浓烟,所以也认为那不是山火。只是要让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哪里清楚呢?
“明王既然已经开了天眼,不用就是暴殄天物了!”张仙人提醒我道。
我醒悟过来,急忙运起意念,渐渐往天门山看去。只见山间林寒涧肃,仍旧是一派冰天雪地的景象,那一片红光来自于峡谷中。
我再往峡谷中看去,一直来到仙人洞前,却见无面怪正站在峭壁之下,被红光所笼罩着。无面怪已经来到龙虎山了,我顿时紧张起来,他一出现,准没好事!
但细细一看之下,我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迹象,无面怪被红光缠身,似乎非常难受,就像正在遭受刑罚一般。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无面怪,我还看到朱婷等人站在雪地中,没想到赵五爷竟赫然在列!五爷站在鞭王身旁,难不成他当了人质啦?
我一惊之下,意念就涣散了。张仙人见我神色不定,忙问看见了什么,我将所见到的情况一说,却听他笑了起来:“啊哈,好个泉林真人哪!明王,我想肯定是泉林真人早就料到无相会突袭天门山,所以特地给他备了一份大礼,这下好了,无相有苦头吃啦!”
我却高兴不起来,朱婷一行人来得太快了,这让我措手不及。
要是泉林真人能够一举消灭了无面怪,那倒也还好说,可要是只让他吃一番苦头,对于严峻的形势,并不会改变多少。
况且五爷落在了他们手里,我们必然处处掣肘,事情棘手得很啊!
张仙人听我说了心中的忧虑,断然说道:“明王尽管放心,贫道既然受了泉林真人重托,势必不会让无相带人到府中撒野的!你就暂且将心放在肚子里,照顾好你的同伴就行。”
他说得义正辞严,让我好生感激。片刻之后,张仙人露出一丝讥诮之色,笑着说:“既然无相来了,贫道不去相迎,倒失了礼数啦!”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府外走去。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一头雾水地问道:“张仙人,难道你真要去迎接无面怪?”
“哈哈,我不但要去迎接他,还要给他送份大礼呢!”张仙人得意地一笑,冲我眨了一下眼睛,说道,“天门山中那些巨大的蝾螈,便是贫道的见面礼了。”
我顿时明白过来,想必张仙人知道怎样操控那些蝾螈,所以要去驱使它们围攻无面怪等人。等他走远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忽而感到一阵温暖和心安。
世上的人就是很难说,想来我跟泉林真人和张仙人初次见面,却能一见如故,而且他们对我尽心尽力。可朱婷呢,她还是我曾经的恋人,却几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当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目送张仙人离去,我感慨着走进屋内,一直待到天亮,等方诗雅来替换我,才回屋睡觉去了。
天门山上的红光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张仙人也到了三天之后才回到府中,想必朱婷等人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令人欣慰的是,老烟枪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身子还非常虚弱,但只要小心调养,已然没有大碍了。
老烟枪一醒来,就将我叫到了屋里,他看见我走了进去,脸上绽放出他特有的笑容,大声说道:“白帆同志,我们又见面啦……唉哟,你小子倒养得白白胖胖的……”
他没说完就咧起了嘴,大概因为太激动,牵动了伤口。
“你小心一些吧,身上还有伤,竟然还顾着取笑我。”我习惯与他斗嘴了,本来要表示一下关心,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老烟枪挣扎着支起身子,让我倒了一杯茶给他喝下之后,就问我此行的经过。
我将所有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告诉他在泉林真人的帮助下,找到了解救方诗雅的药物,还说了近日修习《正一经》的事情。
老烟枪听了,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叹道:“可惜了,老子不能与泉林真人这样的高人见面,却要跟小人们打交道,简直可恨!”
我听他话中有话,又把天门山中的情况告诉他,问道:“鞭王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是不是追踪你而来的?还有,赵五爷不会成了俘虏了吧?”
“我去他妈的赵五爷!”老烟枪突然间火冒三丈,愤然将茶杯砸在了地上,“五爷见钱眼开,叛变革命啦!”
我被吓了一跳,顿时心如死灰,但仍旧不愿意相信,颤声说:“老烟枪,你可别乱说,我相信五爷的革命立场,他就算再怎么爱财,但不至于背叛我们啊!再说了,他独生儿子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他不想报仇啦?”
老烟枪老气横秋地一叹,万分沮丧地说:“白帆同志啊,世道不同啦,现如今人们眼里只有钱了,还讲什么革命立场?赵五爷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因为钱跟我闹翻过多少次了。老子告诉你吧,我身上的枪伤,就是拜五爷所赐!”
我一时急火攻心,半晌也说不出话来,等好不容易回过神,不免感到体内如同针扎,那些被压制住的毒素竟然死灰复燃,在我体内搅得天翻地覆。
我从凳子上滚落在地,痛得满头汗水,老烟枪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爬下床扶着我,又高声叫嚷起来。
幸而张仙人来得及时,帮我止住了毒素。他摸着我的脉门说道:“明王啊,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你可千万不能过于激动,否则就要功亏一篑了!”
我咬牙点点头,方诗雅和露西一听见动静,都奔到屋里。她们抢着端茶给我喝,喝了茶,我才觉得好了不少。
等张仙人离开以后,我心急地问老烟枪南京之行的经过,不想他却不回答我,而是打趣地说:“诗雅妹子,你的脸色也太红润了吧,配上这一头银发,还真漂亮呢!对了,露西小姐,我听说外国人很喜欢银发,是不是啊?”
“确实如此,许多模特巴不得自己长出一头银发呢!”露西冲方诗雅笑道,“诗雅姐姐,我建议你跟我去巴黎,我在那里有个亲戚,专门培训美女当模特。模特很赚钱的,关键是可以认识很多上流社会的人物。”
“露西小姐,你这话我就不喜欢听了。什么叫做上流社会的人物?我们就是上流社会!”老烟枪悻悻然说道,唬得露西连连吐舌头。
说话间就到了用餐的时候,两个道士端着饭菜走进屋来,我们就此打住话头,专心吃起饭来。
吃完饭以后,我本想再让老烟枪细谈一番,没想到他直打呵欠,叼着半支香烟就打起了呼噜。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各自回房。
睡到半夜的时候,有人敲打着我的房门,我开门一看,却见方诗雅满脸惊慌地对我说道:“不好了,鞭王他们来到天师府外啦!”
我顿时睡意全无,急急冲出屋子,恰好张仙人赶了过来。
张仙人忧心忡忡地说:“明王,贫道低估了无相的能耐和胆量了,这孽障竟然带着人深夜围府,看来不会善罢甘休了。不过你放心,要是他们胆敢跨进府中半步,我就打断他们的狗腿!”
没想到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我本以为无面怪会忌惮张仙人,可他竟如此有恃无恐,大概在天门山中没有受到挫败。
不过细细一想,无面怪这些人为了追查人皮笔记的秘密,杀人放火,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如今我们躲在府中,已然没有用了,弄不好反而会殃及池鱼,倒不如干脆出去与他们会上一会!
我很快权衡完利弊,坚决地说道:“张仙人,很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您的大恩大德,白帆永世难忘。既然对方找上门来了,我还是得出面应付,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不行!”张仙人拦在我身前,斩钉截铁地说,“泉林真人将你们交到贫道手里,我自然要护你们一个周全,否则以后就没脸见他老人家了。”
正在犹豫之时,一个道士慌慌张张跑过来,叫道:“掌教,他们开始砸门啦!”
“反了天了!”张仙人怒骂一声,忽而拍掌说,“明王,情势危急,贫道就拿个主意吧。府中有一条密道,直通泸溪河畔,你们从那里出去,我自去帮你们缠住对方。”
我心想此计可行,既能保证天师府不被亵渎,还能来个金蝉脱壳,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事不宜迟,我们当下匆忙行动起来。与张仙人别过之后,我背着老烟枪,带着方诗雅和露西,由一个小道士领着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