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诗雅忽而叫起来，说我的瞳孔有异样。紧接着，我就感到有人用手撑住我的眼皮，继而所有人都惊恐地叫了一声。

我急出一身冷汗，自己什么也看不见，更觉得心里空荡荡慌成一片，声音急促地问道：“怎么了？你们快告诉我，说话啊，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你双眼瞳孔里五颜六色，我的亲娘，是不是有东西掉进去了？”老烟枪惶恐地说着，一双大手却紧紧攥住我的手臂。

我丝毫感受不到异常，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不痛不痒。可听众人的语气，老烟枪绝对没在骗我，我瞳孔中的情形，想必十分诡异。

为何我的眼睛里会突然出现那么多颜色呢？而且还让我丧失了视力，这到底怎么了？

方诗雅柔声问我道：“白帆，除了看不见东西，你还有没有别的感受？”

我朝着她站立的方向摇摇头，差点就哭出声来，要是能有别的感受也好啊，不至于让我心里这般空虚慌乱。

所有人都能看见我眼睛中的情形，只有我茫无所知，而且一点感觉也没有，这种滋味就像被世界给抛弃了，无助而孤独。

众人一面盯住我的眼睛，一面不住惊叹。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听得出来，自己瞳孔中的颜色还在不断变化着，而且色彩越来越纷乱浓厚，甚至会发出光芒来。

我彻底绝望了，缓缓将头靠在墙壁上，不想再让他们盯着我的眼睛打量。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我仿佛陷进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光，也没有希望。

我不想让自己的无助感传给别人，只得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波澜。可我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如果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瞎了，这一辈子还有指望吗？

老天爷啊，你究竟安的什么心，非要如此折磨我不可吗？我一肚子苦水，一肚子酸楚，不由自主地握拳捶打着墙壁。

我这一举动，大概将众人给吓到了，方诗雅猝然从身后抱住了我，而后轻轻地抽泣起来。其他人也都纷纷劝解着，有人把我的步枪取走了，大概害怕我会寻短见吧。

老烟枪疲惫地说道：“同志们，走吧……”他说得有气无力，“白帆这个样子，你们要照顾好他，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哪！”

老烟枪话音刚落，我就听见洞穴中响起杂沓的脚步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

不一会儿，鞭王的声音飘了过来：“老烟枪，你们磨磨蹭蹭想干嘛？还不赶紧带路，洞里有古怪也不通知一声，我看你们就是活腻歪了！”

鞭王将遭遇触手的事情怪罪到我们头上，我不满地朝他扭过头去。到了这种地步，我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克制不住地想与鞭王拼个鱼死网破。

反正我眼睛废了，也就意味着我的人生彻底完了，为何还要受鞭王的气呢？

不想一个极为陌生的声音喊道：“双瞳，你竟然也有双瞳！”

那声音冷得就像冰雪飞舞，蕴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肃杀之气。我心中一颤，这声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说话之人是谁呢？

可惜那人刚说完，老烟枪等人也跟着叫了起来，把我的思路给打断了。

老烟枪抓住我的双肩，用不可置信地语气说道：“还真是两个瞳孔呢，怪了，刚才那些颜色不见了！李老板，你能看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吗？”

大概是李神棍凑上前来，他分别用两根手指撑住我的两眼，而后赞叹道：“不得了哇，双瞳之人乃是天纵奇才！没想到这位小兄弟，还是几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人，啧啧，太不可思议了！”

李神棍话中之意，似乎我还因祸得福了，应该值得高兴。

赵五爷不明就里，呸呸呸啐了几口，骂道：“李老板，白帆眼睛都瞎了，还天纵奇才呢？要老子说，他后半生都成问题喽，日他仙人板板，老天爷不长眼啊！”

“五爷，你有所不知，历史上有双瞳之人都非比寻常啊！比如说大舜，还有项羽，他们都是重瞳之人。”李神棍犹自感慨着，语气一转，说道，“只是大舜爷和项羽，都是天生重瞳。这位小兄弟却是后天突然拥有，是福是祸还真难说！”

刚才那个陌生的声音发出冷哼，淡淡地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到眼睛发花，眼前飞舞着许多金星，继而开始出现朦朦胧胧的人影。我惊喜地笑了一下，而后使劲晃了晃脑袋，再把眼睛闭上又猛然睁开。

明晃晃的手电光刺得我只想流泪，但我无比清晰地看见，老烟枪长满络腮胡的脸庞；还有方诗雅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尚自闪动着；赵五爷的大鼻头，显得多么亲切可爱啊！

“我的视力恢复了，又能看见东西啦！”我狂喜万分，这一番经历，大起大落，真像从人间跌进地狱，又从地狱飞到天堂。

老烟枪像个孩子似的抱住我，一个劲拍着我的后背，打得我咳个不停。方诗雅含笑地看着我，看得出来，她是由衷地替我感到高兴。

还有赵五爷，一时找不到话说，连骂了两声“日他仙人板板”，不住地揉着自己的大鼻头。

在我们尽情欢庆之时，我似乎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待我转头去看时，鞭王不耐烦地吼道：“还需要老子再讲一遍吗？前面带路！”

老烟枪放开我，摆摆手，带头往前走了。赵五爷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拉着李神棍跟了上去，嘴里仍旧零零碎碎，向鞭王的女性亲属致以亲切的问候。

我一边走一边琢磨自己眼睛的问题，由于没带镜子之类的东西，我无法亲自察看。但以众人方才的反应来看，我有重瞳一事，肯定确凿无疑了。

但问题在于，我的眼睛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究竟有什么原因呢？

我想到老烟枪他们说的那些颜色，突然脑海中翻腾出一个念头，会不会与梦中的九窍玲珑心有关？

我记得在那个神奇的梦里，巨石上的九只眼睛进入了我的体内。方诗雅还曾在我额头上看见过一只眼睛，李神棍也说那是开了天眼。

自那以后，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我已经渐渐将此事淡忘了。如今想来，只有这个梦能与眼睛联系到一起，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缘故了。

重瞳也好，天眼也罢，只要对于我没有害处，倒也不必放在心上。反而令我难以释怀的，还是刚才那一声冷笑，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声音呢？

我飞快地追上老烟枪，将自己心中的疑惑不安说了，轻声问他道：“你刚才有没有看清说话之人？”

老烟枪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鞭王一行人，摇摇头说：“那个声音是从人群里传出来的，我又一心放在你的眼睛上，更不会去注意了。不过，咱们确实得多加小心，鞭王那伙人里，多半藏着个高手。”

这件事情不宜声张，我默默地点点头，随即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正走着，洞穴地势忽而急转直下，前方露出一大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来。

我们慌忙刹住脚步，心惊胆战地伫立在黑洞上方，抬眼看去，前路已然断绝。黑洞中风声呼啸，同时还传来无比响亮的咕噜声，血腥气味席卷而上，仿佛脚下是个血池一般。

老烟枪举着手电探身往下照了一阵，直起身子摇头道：“深不见底，小张，往里面扔几支冷烟火探探情况。”

小张便取下背包翻找冷烟火，我等不及便也探头去看，可实在奇怪，我却能将黑洞中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只见这偌大的黑洞少说也有三十多米深，洞壁上爬满了黑蛇。我看见一条黑蛇急急爬动着，似乎要跃起伤人，不想它的身子突然断作两截，继而跌落到洞底去了。

洞底太深，黑蛇的身子落下去之后，我就无法看得太清楚。只是模糊中看见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咀嚼着黑蛇尸体。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我已经看见四五条黑蛇丧生在黑洞里，它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死得非常蹊跷。

我急忙把自己看见的情况说了，老烟枪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待小张将冷烟火扔了下去，黑洞中闪动着一片冷光，那情形果然如我看见的一般！

众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开，赵五爷拍着胸口说：“日他仙人板板，我们又走到蛇窟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会是三官洞吧？”

赵五爷的意思，以为我们回到了三官洞里的蛇窟前。在三官洞里，确实有一个蛇窟，但绝对不会是眼前的黑洞。

首先三官洞中的蛇窟没这么深，其次，蛇窟中的黑蛇占地为王，哪里像这黑洞中的一样惨死呢？

李神棍却盯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小兄弟，你真的开了天眼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他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醒悟过来，又惊又喜地看着我。我心中了然，怪不得自己能看见别人无法看清的东西，这不是开天眼还能是什么？

我当然很是高兴，想到以后走夜路岂不是可以不用手电了？正暗自兴奋之中，却听得黑洞中嘶吼连连，如同野兽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