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晖注意到她的小眼神,也不解释,刚刚看了这外头的五行八卦阵,他就笃定这个老人是个世外高人了,以前师父就跟他说过,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所以这位高人才是有大才的。
师父说他不过是略通岐黄之术又救了几个有名气的病人,就被世人称为神医,这世间比他还有本事的人不少,只不过人家救的都是没名气的不为人所知罢了,告诫他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做人要谦逊,做医生更要谦逊,这些话他都牢牢铭记于心,时刻不忘。
老人家乐呵呵地背过手,由赵灵儿扶着走到屋子里,范晖和赵有才跟在后头也走了进去,屋子的风格淡雅大气,里头的气味却十分繁杂芬芳,弥漫着百花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是通风又十分好,不觉得憋闷。
老人家手一挥,屋里的灯就亮了起来,赵有才被吓一跳,忙抓住范晖的袖子惊叹:“哇塞老爷子,你这练的什么功夫,这么神奇啊!”
赵灵儿“噗嗤”一声,笑道:“感应灯而已啦,茅爷爷以前总喜欢这样的姿势亮蜡烛,偏偏又亮不起来,所以我们给他装了这个等,还让他过过瘾。”
赵有才松开袖子,拍了拍胸口:“哎呦喂,怪吓人的,老爷子你下次记得提醒一下,不然没有心脏病的都要被吓出来。”
茅老爷子抚了抚胡子脾气好的点点头,其实也不能怪他,年轻的时候功力深厚,一扬指就能着蜡烛十分方便,所以这习惯到后来散了功力也改不过来了。
范晖眼神忽变,那个指法有点像师父给他看的一本小传里的一种武功,但是这武功后来失传了,他师父教给他的不过是强身健体的一种心法,而这种武功听说可以飞檐走壁以一当十,难不成他会这种武功?
这老人家真是全身的谜团啊。
范晖按耐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虽然这武功秘籍很诱人,但是他现在也不在意这些,最主要的,还是能让他顺利寻找到第三种药材罗生根,这样才能救小师妹的命。
所以这次他要算的不是自己的命运,而是小师妹的命运。
老人家乐呵呵的慢慢走到一方桌台前,从桌底掏出一个垫脚的东西,赵灵儿歪头仔细一瞧,黒居然是个龟壳。
赵有才伸手一敲这大龟壳,发出沉闷的声响,这算命拿个龟壳真的绝配。
老人家将龟壳递给范晖,这才正色说道:“你心里所求都在此处,要知天意难违祸福相依,你凝神抖动,等神龟吐卦机。”
赵灵儿和赵有才本来是看热闹来的,见他二人这么郑重其事,也不禁严肃了起来。
范晖虔诚的捧过龟壳,他心里念的想的都是小师妹能否顺利得到三种药材的救命之事,于是更加慎重,屏息静气的轻轻抖动龟壳,里头发出“叮叮当当”钱币的响声,半天才晃出了一枚毫无花纹的四方铜钱。
铜钱从龟壳里掉落到地上,一路骨碌碌的滚到赵灵儿的脚下,赵灵儿不明所以的捡起来递给范晖,紧张兮兮的说:“你拿好啊,拿好。”
范晖看着这枚铜钱,神色不明,这铜钱俩面毫无花纹,难道他所求之事全无可能?
一想到这,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茅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从范晖手里拿过那枚铜钱,翻看一会儿,才说道:“我为人卜卦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有谁摇出这无字卦来,看来小友所求之事,乃是跟天意相违背的了。”
范晖如招雷劈,身形晃动了几下才稳住,他已经找到了两味药材怎么可能所求成空,他直直看向茅老爷子,问道:“还请茅老先生明示。”
赵灵儿扯了扯老爷子宽大的袖子,示意他往好的地方讲,别说些丧气话,看小神医的样子都已经被无字卦吓得发抖了,要知道当初她爹也是为她求了一卦,老爷子还说她命里有死劫,过了就是富贵长寿之命,过不了就是命丧之时,吓得他爹整天求神拜佛的,可看她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嘛。
茅老爷子安慰地拍拍她的小手,抚胡子笑道:“小友也不要着急,也可能是你所求之事鬼神也不知,所以才给了你无字铜钱。”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范晖知道,他所求之事是师妹的生死,若是掌管生死的鬼神也不知道,那又会有谁知道,越这样想他的脸色就越惨白。
茅老爷子看他想不通透,只好看向赵有才:“这位小友,你陪他去我的花圃走走看看,散散心,也许能茅塞顿开也不一定。”
赵有才对这状况也摸不清头脑,范晖这小子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会儿怎么脸色这么差,他冲茅老爷子点点头,拖拽着双眼无神的范晖,往门外的花圃走去。
赵灵儿正要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就被茅爷爷一把拽住:“丫头过来,我有话交代你。”
说完,就往楼上走,赵灵儿一脸懵,但还是听话的跟在后面。
二楼有伺候花草的仆人在,见老爷子上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退了下去,老爷子随手打开窗户,他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叹了口气:“丫头,你的死劫恐怕跟那小子所求之事有所牵连。”
赵灵儿有点听不懂,她歪歪头问:“为什么会有牵连?”
老爷子点点她的小脑袋,恨铁不成钢:“你也是跟着我屁股后头长大的,怎么就没学点我那趋利避害的本事,偏偏往他的对面站,站就站着吧,还去捡那枚铜钱,别人的死劫命数你碰了,可不是得有牵连嘛。”
赵灵儿觉得自己何其无辜啊,站个位置难道也有错啊,她委委屈屈的说:“那现在都这样了,该怎么办啊茅爷爷?”
茅老爷子习惯性地摸了摸白胡子:“离他远一些,以后他的事情,你少掺和,趋利避害懂不懂?”
赵灵儿乖巧的点点头,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多躲着这位小神医吧,虽然她看小神医蛮顺眼的,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小命要紧。
花圃这边,范晖半天没回过神来,赵有才在他眼前伸了伸手:“你小子没事吧,不过是江湖把戏而已,何必当真啊。”
范晖眼神涣散,眼前的这朵娇艳月季,师妹最喜欢月季,他也喜欢,因为月季好看又能治病,月季开花的那段时间他们常携手采花,月季味甘、性温,入肝经,有活血调经、消肿解毒的功效,漫山遍野的月季花开,他们在花中笑闹……
“不行,我一定会找到罗生根,治好小师妹!”范晖慢慢回过神,他绝对不会放弃一丝机会,事在人为他就不信他会救不了小师妹。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时间一眨眼,就飞速流逝。
赵灵儿把他们俩个带出花鸟市场之后,连个招呼都没打,就一溜烟跑了,赵有才看着她逃命一般的身影,再看看身边这个快变成二愣子的范晖,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就是逛了一趟园子,怎么就变成这样。
糊里糊涂的赵有才最后是买了一盆月季花,一路开着车把范晖送回药铺,已经错过了饭点,他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蹭饭,正巧科室的值班医生打了电话要他回医院一趟,所以只跟古谨老爷子打了个招呼:“老爷子这花是我送你的一点心意,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拜访。”
古谨冲他点点头,赵有才他还是有印象的,当初屁大点小子,也满头白发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范晖全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小姚敏感的注意到他的异常,连忙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师父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啊?”
古谨也注意到他的异常,也将目光投注过来,范晖下意识的避开了师父的目光,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他老人家了,免得他又伤心。
“我没事,就是累了。”他给古谨行了个礼,就上楼了。
小姚看着范晖消失在楼道的背影,纳闷的转头问古谨:“师公啊,师父他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像生病的样子,怎么精神头这么不好?”
古谨轻轻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把葫芦递给她:“去吧给我买壶酒回来,我要前面路口胡记酒庄的白酒,他家酿的味道最好。”
小姚眨巴眨巴眼,师公是不是有话跟师父说,所以才支走自己啊,不过她也不会说破,刚刚一菲姐姐打电话给她,让她出去一趟,现在正好,她可以出去了,于是小姚高高兴兴地接过葫芦乖巧道:“好的师公,我很快回来。”
古谨咳嗽了几下,又拍拍她的头:“不用很快回来,你在外面溜达一会再回来。”
小姚笑眯眯的答应:“知道啦!”
她前脚迈出药铺,古谨后脚就将药铺的大门关了起来。
古谨扶着楼梯爬上楼,他慢慢踱步走到范晖的屋外轻轻敲门:“小子,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范晖蓬着头从里头开门出来,他睡眼迷蒙的看着古谨:“师父,我有点困,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