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州城,南街夜市。
徐公凌和张亿丰来到一个面摊上吃卤肉面。张亿丰最喜欢吃这家的卤肉面,面条筋道,汤鲜味美,卤肉也香气四溢,入口即化。
徐公凌吃得又快又狠,不一会已经吃了下去八碗面了。本来他想吃两碗,来个好事成双。谁知吃了还想吃,就来个四四如意。四四如意还不过瘾,就来个六六大顺。如今他整整吃了八碗,又叫了一碗,来个九九归真。
张亿丰只吃了两碗面,就吃不下了。他惊道:“凌啊!你在凌虚宫天天是吃不上饭吧?这也太夸张了吧?”
徐公凌夹起一块卤肉,咀嚼起来:“这卤肉可真好吃啊!甜美多汁,肥而不腻。我并不是为了吃面条,我主要是太想家了。”
张亿丰笑道:“得了吧!你整整吃了九碗面啊!我这两碗都差点没吃完。”
徐公凌摸着鼓起的肚子:“明天早上我都不用吃饭了。痛快!”
张亿丰回想起穆雅南:“不知道今晚遇见的巫师相貌如何?看她的身形,应该是个小美人。”
徐公凌耸了耸肩膀,笑道:“亿丰,过两天我们去梁州,把仙巫楼给灭了吧!”
张亿丰笑着答道:“好啊!你先冲进去,我在外面给你殿后。”
徐公凌哈哈大笑:“等我修炼成仙再说吧!我肯定会给你报仇的。”
张亿丰把一块卤肉夹给了小黑狗:“乖,来吃肉了。以后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徐公凌疑道:“我很奇怪为什么仙巫楼的巫师要过来围攻这只小黑狗。我用天眼看过了,这只小黑狗很不一般,但是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张亿丰抱住小黑狗:“乖,以后你就叫老虎!我希望你以后比老虎还凶猛。”
徐公凌笑道:“养个小狗叫老虎,你要养只猫叫什么?”
张亿丰检查着老虎的伤口:“我不喜欢猫,猫每天到处乱窜,不懂得感恩。狗对主人非常忠诚,这才是我需要的。如果我养猫了,就叫胖球吧!”
徐公凌也很同意张亿丰的话:“确实是这样。我也是喜欢狗,不喜欢猫。好困啊!”
徐公凌叫来摊主付了面钱,一两银子能买三十多碗卤肉面,点了十一碗面和几个小菜,一共不到半两银子。徐公凌觉得家乡真好,在凌州城一两银子能点个七菜一汤了,在凌虚宫一两银子连寄信都不够。
徐公凌和张亿丰走在回家的路上,老虎跑在他们前面,精神了许多。在凌虚宫的这些天来,徐公凌一直都很压抑,尤其是在萧先生元神被吸走之后。走在家乡的小路上,他总算真正松了下来。
张亿丰望着徐公凌,问道:“凌啊!凌虚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徐公凌对凌虚宫早就没了半分好感:“凌虚宫是一个没进去之前,特别想去的地方。进去了,反而特别想出来。一个无财无势的寒门子弟,去了凌虚宫,也不过是枉然。没有所谓的一视同仁,只有永远的三六九等。在凌虚宫,我没有几天是快乐的。”
张亿丰表示理解:“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凌虚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没有人会去同情弱者,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说话。”
徐公凌打着哈欠:“我有个兄弟还在青州狂刀门,我与他分别一年,未曾谋面。好不容易偷偷溜了出来,应该去见他一面。”
“你兄弟不会叫张翔龙吧?我认识个叫张翔龙的凌州人!长得很喜庆!”张亿丰回忆起来。
徐公凌惊道:“对,这就是张翔龙。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真是太巧了。”
张亿丰的眼皮也开始发沉了:“他好像还是什么雷神将转世呢!我明天和你说。”
徐公凌激动地念道:“得大禹神珠者,得天下。得四将神珠者,败禹王。风雷火雪,四大神将齐了。”
凌州城,徐公凌家门口。
徐公凌到家太晚,怕影响家人睡觉,索性没有敲门,决定在台阶上坐到天亮。徐公凌心里一直牵挂着刘氏和李青丝,自己远在万里之外,无法常伴左右。徐公凌想起颜如意,心中一阵哀伤。总有一些懂得,百转千回。总有一些情深,千山万水。
《宋史·杨时传》:杨时字中立,南剑将乐人。幼颖异,能属文,稍长,潜心经史。熙宁九年,中进士第。时河南程颢与弟颐讲孔、孟绝学于熙、丰之际,河、洛之士翕然师之。时调官不赴,以师礼见颢于颍昌,相得甚欢。其归也,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
四年而颢死,时闻之,设位哭寝门,而以书赴告同学者。至是,又见程颐于洛,时盖年四十矣。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德望日重,四方之士不远千里从之游,号曰龟山先生。
徐公凌迷迷糊糊地想到了程门立雪的典故,觉得自己也算是“徐门顶风”了。冷风时不时地吹来,徐公凌倚在墙上觉得非常温暖,风能带走尘埃,却带不走他甜美的梦乡……
次日卯时。
小岚打开了大门,看见了门口躺倒了一个大活人。小岚见这人衣着光鲜,不由注视上去,仔细一瞧,原来是徐公凌。
小岚急忙跑进屋里,喊道:“小姐!夫人!是徐公子回来了!”
刘氏此时还在呼呼大睡,倒是李青丝正准备练剑。她没想到徐公凌能这么快就回来,又惊又喜,急忙出屋相迎。李青丝走到门外,看到徐公凌正在打呼,很是心疼。她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披在了徐公凌的身上。
小岚问道:“小姐,徐公子怎么会在门外睡着了?”
李青丝“嘘”了一声:“肯定是徐郎回来太晚,担心打扰我们,硬是在门口睡了一晚。”
李青丝抱起了徐公凌,望着一边的徐风剑:“徐风剑,我可拿不动你。你自己进屋吧!”
徐风剑抖动起来,瞬间飞进了屋里。小白闻到了徐公凌的味道,也从狗窝里窜了出来,高兴地跳来跳去。李青丝看着如今一身华美仙袍的徐公凌,只觉得自己与他的差距越来越大。
李青丝心中暗想:“若是有一天徐郎修炼成仙,到底会不会抛弃我这糟糠之妻,另择新欢?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里听得旧人哭。旧人思君不见君,无奈新人胜旧人。我一定要对徐郎更好,他才会对我一心一意。”
刘氏听得儿子回来,急忙过来看看。她看到儿子此刻一身仙气,连连赞道:“到底是我儿子,仪表堂堂,凛凛一躯,真是光耀我徐家门楣。”
李青丝正坐在床边:“大娘,徐郎还没睡醒。他夜里回来,怕打扰我们睡觉,竟在门外坐了一夜。”
刘氏也是心疼不已:“我儿子真是德才兼备,不枉我教诲他这么多年。”
李青丝拿出银两:“小岚,你去买些徐郎爱吃的菜来!中午我亲自下厨来做。”
刘氏喜道:“好好好!青丝姑娘越来越贤惠了。”
徐公凌足足睡到快午时,才渐渐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崭新的木床上,能闻见一股沁人心脾的女子体香。徐公凌睁开双眼,旋转着眼球。他每天早上醒来,都必须旋转眼球,才能打通眼部的经络。
徐公凌暗想:“我这是在家里吗?我家怎么会有这么舒服的床?我可是睡了十八年的木板床!”
小白嗷嗷叫了起来,扑到了徐公凌身上。
徐公凌惊喜不已,摸着小白的头:“小白乖!我好想你啊!最近一点肉都没长啊!想吃什么跟我说!只要能买到,我一定给你买。”
刘氏正在嗑瓜子:“儿啊!你醒了啊!洗把脸起来吃饭了。”
徐公凌听到刘氏的声音:“娘,少磕点瓜子,上火。”
刘氏笑嘻嘻地说道:“娘现在每天就磕两斤瓜子,黄昏的时候带着小白出去走走。自从青丝姑娘和小岚一来,娘过得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啊!”
徐公凌暗想:“娘你现在日子是舒坦了,我在凌虚宫天天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萧先生报仇,我也好卸甲归田。”
徐公凌走到灶房,看见了正在忙碌的李青丝和小岚。曾经的李青丝从来没有下过厨,徐公凌想不到她也掌起了大勺。徐公凌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自从李青丝住到他家,完全变了一个人。
徐公凌握住李青丝的手,接过大勺:“青丝!我来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的仇人已死,你可以随时回冀州。我娘被你惯得越发懒散了,真是委屈你了。”
徐公凌炒腰花的动作十分娴熟,酱油、盐、糖也下得正好,不一会儿香气就飘了出来。徐公凌炒的菜比李青丝和小岚都要好,无论是火候还是调味,他都拿捏得非常准确。对他而言,把菜做给自己心爱的人吃,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九菜一汤很快就做好了,都是徐公凌最爱吃的菜。桌上的菜有:糖醋排骨、爆炒腰花、酱牛肉、陶记烧鸡、红烧狮子头、盐水大虾、家常豆腐、香菇青菜、大煮干丝、酒酿甜汤。
徐公凌笑道:“青丝!小岚!辛苦了!有三四个菜就好了,菜多了吃不了。”
李青丝给徐公凌夹起一块排骨:“徐郎,你尝尝我做的排骨。看看合不合口味?”
徐公凌咬了一口,品尝起来:“真好吃,香甜可口。还撒了一把芝麻,青丝真是冰雪聪明,会画龙点睛了。”
徐公凌掏出了几颗金豆子:“青丝,这个给你。”
刘氏看到了六颗金光闪闪的金豆子,眼前一亮,直接拿走了:“儿啊!娘给你收着,留给你做聘礼。”
徐公凌暗想:“我的老亲娘啊!你怎么看见钱就要啊!我不知道欠了青丝多少钱。”
徐公凌夹了一块鸡腿给李青丝:“青丝,鸡腿给你吃。”
刘氏突然问道:“儿啊!你在凌虚宫都学了什么仙术啊?有没有点石成金术啊?”
徐公凌苦笑道:“如果凌虚宫有这种仙术,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学。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是学不起了。”
李青丝忽然流泪:“徐郎,你回来吧!其实我不希望你修炼成仙,做凡人有什么不好?我每天都在等你回来,实在让人望眼欲穿。”
徐公凌无奈地点了点头:“青丝别哭,吃完饭。我再和你说。”
凌州城,南市小竹林。
徐公凌牵着李青丝的手,御起飞剑把她带到了这个地方。这竹林是他们兄弟当年一起练功的地方,也是徐公凌、马家驹和张无音结拜的地方。竹林的风是那么轻柔,一幕幕往事浮现心头,吹散了几多烦忧。
徐公凌和李青丝坐到了一个石凳上,神情凝重:“青丝,我练功歇息的时候,坐的就是这个石凳。这里有我很多的回忆,徐风剑法,日练千遍。无论刮风下雨,严寒酷暑,逢年过节,不练完一千剑,我就不去睡觉。”
李青丝靠在徐公凌身上:“徐郎,我听大娘说过了。你练剑之后,就像着了魔。经常站在雪地里,一练就是一千剑。天道酬勤,总有一天你会练成的。”
徐公凌注视着李青丝:“青丝,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李青丝应道:“徐郎,你说吧!”
徐公凌把他在凌虚宫遇到的事,全都告诉了李青丝,只是没有提到嫣然真仙。徐公凌说起燕长风被陷害受了六十法杖,他们兄弟三人犯事被发配到战魔峡谷,马家驹为了寄信,每天劈几千斤柴,他的眼睛渐渐湿润了。说到萧先生传了他们仙法道术,却被透明人形吸走元神,更是潸然泪下。李青丝也没有想到凌虚宫会是这样一个地方,原来真正的仙境只能在梦里,天下乌鸦一般黑。
李青丝抱住了徐公凌:“徐郎,我也没想到你在凌虚宫受了这么多苦!”
徐公凌伸手轻轻推开了李青丝,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真好看。如果不是想为萧先生报仇雪恨,我早就离开凌虚宫了。别人把凌虚宫当个宝,我徐公凌从来没把它放在眼里。”
“徐郎,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让我等太久。”李青丝又依偎在徐公凌怀中。
一年过来,徐公凌的五官比原先更精致了。李青丝一样喜欢一表人才的美男子,若是徐公凌相貌平庸,她决计不会看上他。当她发现徐公凌有意避开她的身体,心里失落极了。
徐公凌站起身来,望向周围的竹子,长叹一声:“青丝,我和你口头上订过亲,但是没有夫妻之实。我还是童男,你还是童女。我在凌虚宫,你在凌州城,相隔万里,难以相见。如果你想另择良偶,只需和我娘说一声就好,你随时可以回冀州,我也不会纠缠于你。这都是我的心里话。我不能耽误你,更不能让你和我一起过苦日子。”
李青丝抓住徐公凌的手臂,问道:“徐郎,是不是你在凌虚宫喜欢上了别人?如果你真的对我再无情意,我可以离开你。你以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徐公凌摇头:“我欠你的东西太多了,但是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一无所有的徐公凌,只怕会误了你一生。只怕三年之后的徐公凌,还是一无所有。”
李青丝主动抱住了徐公凌:“徐郎,这些我真的不在乎。我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无论你是凡是仙。”
“青丝,我在凌虚宫里,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徐公凌转过身,再也忍不住了。他吻住了李青丝的樱桃小口,吮吸起来。
徐公凌刚有点感觉,只听有人喊道:“徐公凌住口!我是吴风之的女儿吴胜男。今日我要给我爹报仇雪恨。”
徐公凌赶忙转眼望过去,看到了手持宝剑的吴胜男。
徐公凌低下头:“姑娘!吴剑仙是自尽身亡,这件事全凌州城的人都知道。当日我也不想和他比试,可他一再咄咄逼人,我只好应战。你回去吧!你的心乱了,剑法也就乱了,你杀不了我,我也不想杀你。改日再找我报仇吧!”
吴胜男怒道:“你在凌虚宫修仙,整日不在家中。今天就和我做个了断吧!”
李青丝并不认得吴胜男:“徐郎,这姑娘也是你的仇家?”
徐公凌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当日段府大婚,我与吴剑仙切磋武艺,险些死在他的剑下,谁知他竟会自戕。她就是吴剑仙的独女吴胜男,是我们凌州第一女剑客。”
李青丝听闻吴胜男是凌州第一女剑客,一时起了争胜之心:“徐郎,我想和吴姑娘比试一下剑法,你在旁观战。”
徐公凌把腰间的仙剑递给李青丝:“万万不要伤她。其实她为父报仇也是理所应当的。真是一个女豫让啊!青丝,让我看看你的剑法进步了没有。”
李青丝接过剑:“徐郎,可不要小瞧于我。我每天都在练剑,虽然没有你那么勤奋。”
吴胜男问道:“听闻你是徐公凌的未婚妻,是真的吗?”
李青丝连连点头,抱剑施礼:“我叫李青丝,青莲剑派,请赐教。”
吴胜男想不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竟然也会使剑,当即回礼:“吴胜男,吴家剑,请赐教。若你输给我,就得让我与徐公凌决一死战。”
“姑娘,请!”李青丝按住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