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禹之功,九州攸同,光唐虞际,德流苗裔。相传禹王享年一百岁而终,死后精魂不灭,化为一颗五彩神珠。传言商王武丁辗转得此神珠,在神珠上镌刻出“天命所归”的四字,并易名“大禹神珠”。后来商王武丁凭借神珠无上法力,励精图治,最终开创了“武丁盛世”。
武丁之后,大禹神珠被历代君王奉若奇珍,誉为国之重器。牧野之战后,荒淫无道的商纣王帝辛,于鹿台自焚而死,大禹神珠也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执法长老故作不知:“不知自岚师侄,有何有事要说?”
自岚天仙念道:“执法师伯可知道大禹神珠的事?”
执法长老抿了一口茶:“略有耳闻。大禹神珠拥有禹王无上法力,得之者天命所归,位九五之尊,承帝王之统。”
自岚天仙郑重说道:“甲午年十月十五,水官解厄之日,便是大禹神珠出世之时。”
执法长老惊道:“还有三年,消息可靠吗?难道我们凌虚宫剑仙也需要争这大禹神珠吗?”
自岚天仙分析起如今的局势:“如今如龙殿已经崛起了,不再是当年的如龙殿了。飞羽上仙野心勃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龙殿与无为殿早晚会水火不容,一决雌雄。飞羽上仙一心想与坤位的玄牝殿联姻,以成问鼎六殿之势。他下得绝对是一盘大棋!”
执法长老连连点头:“如龙殿西边是坎位的上善殿,南面是兑位的无忧殿,对他完全构不成威胁,俨然就是他小飞羽嘴边的两块肉。执务师弟在我们四大长老之中,实力最弱,他的一群老弱残兵,也根本无法和如龙仙兵抗衡。”
自岚天仙正色道:“若是大禹神珠降世,掌门上仙和飞羽上仙必定会去争夺此珠。”
执法长老叹了口气:“自岚师侄,老夫无私殿不过三万仙兵。若是龙虎相争,老夫我也只能作壁上观了。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飞羽可比项羽聪明多了!”
自岚天仙疑道:“掌门师兄近年来不理门户,是不是要有什么动作啊?执法师伯可有什么消息?”
执法长老摇了摇头:“自岚师侄,别看中位无为殿就在老夫之北。其实除了每年二月十五玄元节,老夫也见不到若虚师侄。但有一点老夫可以肯定,若虚师侄的《虚无真功》已经练到至无道了。”
自岚天仙惊叹不已:“没想到几百年过去了,终于又有剑仙修炼到了练虚还无的最高境界!我们这些碌碌庸仙,只能望洋兴叹了。”
执法长老也叹道:“若是徐乘风在世,只怕凌虚宫的第一剑仙,还轮不到若虚师侄。可叹他英年早逝,委实令众仙惋惜。”
自岚天仙练饮三杯仙茶:“天妒英才,红颜薄命。自古美人与名将,人间岂能见白头?乘风师兄实在锋芒太露了。我时常梦到一颗闪亮的星星冉冉升起,乘风师兄乘着大鹏鸟直上云霄,消失在茫茫天空。”
执法长老长长呼出一口气:“但愿大禹神珠降世,能还四海八荒一个太平。”
八月十六,子时已过。
战魔峡谷,莲花台。
悲婵娟欲断魂,难断魂,镜若水月不染尘,风乱琴心焚。怕伤神,偏伤神,流云不解旧事痕,一日难再晨。
徐公凌突然开始咳嗽起来,他隐约闻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味。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月圆之夜,萧先生会离他们而去。
徐公凌咳了几声,念道:“先生驾鹤已归天,日思夜想泪难眠。双手合十四叩首,愿你阴间乐绵绵。”
嫣然真仙摸着徐公凌的喉咙:“逝者已登仙界,生者节哀顺变。再说萧师侄其实并没有死,他的肉身和元神都是不死不灭的。”
徐公凌握住嫣然真仙的玉手,立时心有灵犀:“我想先生更希望自己能死去!墓中有他一生最爱的人。生不能同寝,死却能同眠。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励。我一定要把先生教我的东西传下去!我要和我所爱的人,携手一生。”
嫣然真仙忽然问道:“若有一天女仙子容颜老去,那白衣少年还会喜欢一个老太婆吗?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
徐公凌咳嗽几声,念出了《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我愿用一万万年等待你如春雨般的嫣然一笑。我愿天上的每一颗流星,都为你而闪耀天际。”
嫣然真仙真的笑了,她的一抹浅笑瞬间融化了徐公凌的心。没人能取代嫣然真仙在徐公凌心中的位置,没人能让徐公凌如此牵挂痴迷。徐公凌还在咳嗽,但是他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看到嫣然真仙笑了,自己就会更乐呵。
嫣然真仙搂住了徐公凌的腰:“小书呆子,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徐公凌立时喜道:“嫣然仙子,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你快点讲!”
嫣然真仙为徐公凌挡住寒风,讲起了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樵夫,每天上山砍柴,日复一日,过着平凡的日子。
有一天,樵夫跟往常一样上山砍柴,在路上捡到一只受伤的银鸟。银鸟全身包裹着闪闪发光的银色羽毛,樵夫欣喜地说:“啊!我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鸟!”
于是,樵夫把银鸟带回家,用心地替银鸟疗伤。
银鸟在疗伤的日子里,每天唱歌给樵夫听,樵夫过着怡然自得的日子。
有一天,邻居看到樵夫的银鸟,告诉樵夫他看到过金鸟,金鸟比银鸟漂亮千倍,而且,歌也唱得比银鸟更好听。
樵夫想着,原来还有金鸟啊!从此樵夫每天只想着金鸟,也不再仔细聆听银鸟清脆悦耳的歌声,日子过得越来越郁郁寡欢。
有一天,樵夫坐在门外,望着金黄的夕阳,想着远方的金鸟到底有多美?此时,银鸟的伤已经痊愈,即将离去。
银鸟飞到樵夫的身旁,最后一次唱歌给樵夫听。
樵夫听完,只是十分感慨地说:“你的歌声虽然好听,但是比不上金鸟。你的羽毛虽然很漂亮,但是比不上金鸟的美丽。”
银鸟唱完歌,在樵夫身旁绕了三圈后告别,向远方的高山飞去,一去不回。
樵夫望着银鸟,突然发现银鸟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一只金光闪闪的金鸟。
他梦寐以求的金鸟,就在那里。
只是,金鸟已经飞走了,飞得很远很远,永远不会回来了……
嫣然真仙讲完了这个意味深长的故事,徐公凌深有体会。人常常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樵夫。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既不是你已经失去的,也不是你没有得到的,而是你真正拥有的。这山望着那山高,不知何处有柴烧?
徐公凌听懂了这个故事:“嫣然仙子,我也想给你讲个故事。这是我最喜欢的故事了,是我家乡的私塾先生高先生讲给我听的。”
嫣然真仙嗯了一声,欣然道:“你竟然要讲,我怎么能扫你兴致呢?”
徐公凌干咳了几声,便兴高采烈地开讲了:
余少能视鬼,尝于雪夜野寺逢一提傀儡翁,鹤发褴褛,唯持一木偶制作极精,宛如娇女,绘珠泪盈睫,惹人见怜。
时云彤雪狂,二人比肩向火,翁自述曰:少时好观牵丝戏,耽于盘铃傀儡之技,既年长,其志愈坚,遂以此为业,以物象人自得其乐。奈何漂泊终生,居无所行无侣,所伴唯一傀儡木偶。
翁且言且泣,余温言释之,恳其奏盘铃乐,作牵丝傀儡戏,演剧于三尺红绵之上,度曲咿嘤,木偶顾盼神飞,虽妆绘悲容而婉媚绝伦。
曲终,翁抱持木偶,稍作欢容,俄顷恨怒,曰:平生落魄,皆傀儡误之,天寒,冬衣难置,一贫至此,不如焚。遂忿然投偶入火。
吾止而未及,跌足叹惋。忽见火中木偶婉转而起,肃拜揖别,姿若生人,绘面泪痕宛然,一笑迸散,没于篝焰。
火至天明方熄。翁顿悟,掩面嚎啕,曰:暖矣,孤矣。
这时候马家驹突然蹿了出来:“公凌,我听不懂文词,你还是说白话吧!”
徐公凌惊道:“家驹,你们坟掘好了吗?”
马家驹打着哈欠:“公凌,我和无音一夜没睡,能不好吗?接着讲吧!我要大白话啊!”
徐公凌只好用大白话,重新讲了一遍:
打小儿我就能看见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旁人看不见的,见识这故事时就是这样,只不过那时我还年轻,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并不当作一回事。见鬼见神也好,独自出游也好,那时候觉得都没什么要紧,所以就这么给阻在了路上,好歹算有座破庙能挡一挡风雪。
我就是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里,在那座庙里,遇见了他们。演傀儡戏的老翁,和他的木偶。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老翁破衣烂衫,年纪足够半截身子入土,随身没半点值钱玩意儿,除了那木偶——那木偶是个娇贵女孩儿模样,做工很好,娇贵鲜艳得刚描画出来似的,神情栩栩如生,眼角挂着一滴泪,惹得我都心猿意马,好险没伸手去接。
偶遇也算有缘,夜深雪大无事可做,我同老翁凑着一堆火边烤边聊,话匣子一开便合不拢,听他唠唠叨叨大半个时辰,从前的事讲了个底儿掉。
老翁讲他小时候何等贪玩,一听见盘铃声就收不住脚,知道是演牵丝傀儡的卖艺人来了,就奔着那小戏台子去,给三尺红绵台毯上木偶来来往往演出的傀儡戏勾住了魂儿。
一高兴,干脆学起了傀儡戏。家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见真是阻止不了,也只好由得他去。就这么入了行,也演了一辈子。
漂泊过多少山水,卖艺的到底都是卖艺的,除了年轻时一股逍遥浪荡的劲儿,还能剩下什么呢?没个家,没个伴儿,一辈子什么都没剩下,除了这么个陪了他一辈子的木偶。
老翁边说边掉泪,拿补丁摞补丁的袖子揩脸,揩了再揩也揩不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顺着他口风哄了两句,干脆求老爷子亮亮手艺,想不到这招好使,老爷子擤擤鼻子停止哭泣,真给我演了一出戏。
其实我看不太懂戏文里咿咿呀呀,悲欣交集,但那伴着盘铃乐翩翩起舞的木偶美得触目惊心,纵然知道只是丝线牵出的举手投足,也活了似的叫人忍不住想挽手相搀,看完叫人不得不叹一声:真是精彩绝伦。
我由衷说:老爷子您可真不愧演了一辈子。老爷子听着这句,也抱着木偶笑了笑,笑完,脸色就变了。一辈子啊,一辈子就干了这么一件事儿,活成这么个怂样,就这么糟践了自个儿这一辈子。怪谁?还不是怪这玩意儿。
他盯着怀里那精致木偶看了半天:大雪滔天,棉衣都置备不上,这一冬天眼看都要过不去了,还要你做什么呢?不如烧了,还能暖暖身子。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老翁手一扬,木偶就被扔进了火堆。我拦也拦不住,话都说不出,满脑子只剩下无尽的惋惜。
然后那一幕,我此生难忘,火光舔过木偶一身绮丽舞袖歌衫,燎着了椴木雕琢的细巧骨骼,烧出哔哔啵啵响动。那一瞬间它忽地动了,一骨碌翻身而起,活人似的悠悠下拜,又端然又妩媚地对着老翁作了个揖。它扬起含泪的脸儿,突然笑了笑,咔一声碎入炭灰。
那晚的火燃得格外久也格外暖,分明没太多柴火,一堆火却直到天光放亮才渐渐冷下去。老翁恍然大悟,掩面嚎啕大哭。暖和是暖和了,天地间却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最后老翁幡然悔悟,他除了这个木偶傀儡,早已一无所有……
马家驹听完了这个故事,心里很有感慨:“这老头也太冲动了。怎么不赶点浇水灭火啊!真是气人啊!”
徐公凌叹道:“这老翁亲手毁掉了自己最爱的木偶,就等于毁掉了自己的伴侣。木偶被烧成了灰,他的心也被烧成了灰,万事皆成灰。”
张无音擦着一头的大汗,走了过来:“公凌,我实在太困了。我们什么时候把萧先生下葬啊?要不要过头七的?”
徐公凌细想起来:“萧先生只是元神被吸走了。其实他并没有死,头七我看就算了,直接把先生的肉身和师娘一起合葬吧!”
嫣然真仙站起身来:“小书呆子,我先回去了。你有事可以随时唤我过来,离青仙论剑还有四个月时间,你们要用心练功啊!”
徐公凌此时也困得不行:“嫣然仙子,什么是青仙论剑啊?”
嫣然真仙只好跟徐公凌讲解起来:“青仙大试一年后就是青仙论剑,所有青仙都会在一起比试仙力,到时候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徐公凌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仙术没学:“萧先生还有很多仙术都没来得及教我们,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嫣然真仙御剑渐渐远去:“小书呆子,我走了。你把萧师侄葬了,就去睡觉吧!”
张无音用袖口擦了擦汗:“公凌,大晚上的你们一直在讲故事啊?没干点别的啊?”
徐公凌干咳三声:“无音,你觉得我能干什么?”
马家驹指着萧先生的肉身:“公凌,以后我们一定要为萧先生报仇。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功,争取早日成仙。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从明天开始,我一定要好好练功修道。”
徐公凌对这种话早就麻木了,暗想:“家驹,我都不想说你。练了这么多年武功,竟然连一丁点真气都没有。你哪怕有一点呢!”
张无音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暗想:“有志之人立长志,无志之人常立志。我又不是第一天听你喊口号,永远是光打雷,不下雨。”
徐公凌望向马家驹:“萧先生不在了。以后由我来给大家安排修行,大家没异议吧?”
马家驹连连点头:“公凌,我没什么异议。每天晚点修行,让我多睡半个时辰。我就这么一点要求。”
张无音张目叱道:“家驹,你瞧你这没出息的话。你想要成功,却不想努力。你以为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吗?”
马家驹突然火了:“无音,我们今天切磋一下吧!你要是赢了我,我以后就听你的!”
张无音自然知道自己不是马家驹的对手:“家驹,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明知我打不过你和公凌。还要和我比试,有意义吗?”
马家驹厉声道:“无音,你不行的话,就不要这么嚣张。你觉得你在我面前,能过得了三招吗?”
徐公凌听见两人的争吵,大为恼火:“萧先生尸骨未寒,你们就闹成这样。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家驹听你口气,你最近进步很大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我以一敌二,看看你们的火候!动手吧!”
马家驹率先拱手:“公凌!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