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南楼月,长风信紧攥着花秋月的手,不由分说地被带进了自己的陋室。
花秋月被长风信强行按坐在蒲团上,却惊得满脸的苍白。
“信儿,这是又怎么了?我没说错话,也没做错事呀!不就是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嘛!用得着如此的吓人嘛!”
她已经到了惊恐万分的地步,说话的语气里带出了无法抑制的颤音和惊声。也许因为过分的诧然,她盘膝之后如坐针毡,却又不敢有半点的不安神态,只能静静地盯瞩着长风信,等待接下来的实情透露。
长风信紧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悦神色。
他抖了一下藏青色的道袍开衩,又转身远望了一眼门口,脸色阴郁得仿佛要暴风聚雨了。
半日之前,他就是在这个简陋的房屋里,接受着王佳合与花秋月轮番的逼迫,当然,那时候还有吴京的假意昏厥。可是,现在,情况却发生了天壤之别,他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能说话嘛!要不然我真要离开了哦!”
花秋月忍不住地又开始了追问,因为内心的焦灼,实在是没法继续等待了,尤其是看着长风信的神态,心里越加的恐慌不安了。
“难道你心里就没想对我说的话,也没需要交代的事情?”
长风信是好一阵子之后,才急声迫问着。
他想听到花秋月的主动坦诚,更想听到真心话,而不是被提醒之后的巧舌如簧。所以,才没有选择直奔主题的一贯作风,选择了施加压力的迫挟,就是为了营造认真肃穆的气氛。
花秋月被长风信如此的一个简短提醒,心里还真是泛起了嘀咕。
有什么事情能让长风信如此的认真严肃,又因为什么事情没有说清楚,而产生了如此沉闷的氛围。她想了很久之后,还是没想出来,长风信到底想听什么,又想知道哪些事情的真相。
“信儿,你就别这样较劲了好嘛!我确实想不起来,有哪些事情没跟你说清楚,还是直奔主题吧!”
她做了个要翻身站起来的举动,但被长风信敏捷地伸手按住了。
长风信瞅着安稳之后的花秋月,向后退步时直挺起了腰身。
“我想知道你跟南楼月……”
喔!一声,花秋月沉闷地打断了长风信的说话,脸上瞬间挂出了浓浓的不悦神情,眼睛里也漾满了焦愁的眼神。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件事情我根本就不想说。”
花秋月嘟囔着,润润的丰唇忍不住地撅了起来。
她确实说出来心里话,与南楼月密谈的事情,从一开始到现在,根本就没想着这么快地说出来。虽然在庭院里面对王佳合的猖獗,有过要挟南楼月的暗示,但要直面长风信说出来,还真没那个勇气。因为,她担心说清楚了,交代明白了,也许就是失去长风信的由头,所以才想着拖延一阵子之后,再说出来商量。可是,没想到被长风信先提了出来,而且是必须要说明白的强迫。
这一刻,她的心彻底乱了,乱得没一点思绪了。
下一刻,她很清楚有可能出现的结局,却又感觉已经无能为力了。
扬目向着门口远望着,她不得不做一次最难的抉择。
傍晚前的夕阳,斜斜地洒在门口的石板地面上,照出了清淡的亮光,一阵晚风拂过,仿佛带出了嫩叶婆娑声,清冷的感触,激起了花秋月莫名的一缕哀愁。
“你决意要我此刻就说么?”
花秋月悠悠地问了一句,哀愁已经晕染到了整个脸颊,包括粉嫩的脖颈,以及脖颈的更下一点的领口处。
长风信点了点头,有点犹豫地转身弓腰,挪动着另一个蒲团,坐在了花秋月的对面。
他本来是想着坐在席塌之上,但是因为花秋月的哀愁涌现,心里忍不住地有些牵肠挂肚的感觉,所以才有了相同的坐姿出现。
“我确实想听到最真实的原话,更想弄明白你们之前的妥协条件,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非同寻常。”
话一说出口时,长风信的脸色骤然间变得沉重了起来,好像确实是自己最为关心的话题。
花秋月的脸色也是猛然一暗,仿佛心情越加的紧张了。
“在我说话之前,你能不能先透露一下身份?我也想听到你的实话实说,因为南楼月的很多话并没有说得详细清楚。”
她试探着问道。
其实,她已经从南楼月那里弄清楚了长风信的身份,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而此时因为长风信的提醒,她也想提前知道他的心思,因为实话实说才是验证人心的最好办法。
“你不觉得没那个必要嘛!能与南楼月密谈那么长,说了那么多的话,还能不清楚我的身份?”
长风信偏着头向前伸了一下脑袋,眼睛里闪满了错愕的眼神。
虽然特别的惊诧,但他绝对不信花秋月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南楼月的突然来访,并不是偶然,而是师傅之前就已经提说的计划,只是因为自己昏厥,加上王佳合的使坏,才没能与南楼月见面详谈。
“不是我觉得有没有必要,而是你有没有诚心说出来,在我的心里,只有说实话的人,才是最可靠的人。”
花秋月挑了一下细眉,眼睛里含满了期待的眼神。
她不是着为了探知到长风信的身份,而是想从长风信的言辞中,印证玄空天道与她自己在长风信心目中的地位。
“我确实不是孤儿,而是骊山氏帝国储王。”
长风信沉冷地说了出来,脸色沉重得犹如失去了血丝。
这个不争的事实,他一直不想对任何说,可是此刻面对花秋月的期待,他不得不实话实说了。曾记得,师傅第一次探问时,都是被他很坚决地拒绝了。却没想到在花秋月的追问下,说出了如此惊天大秘密。不过,他也清楚,由于南楼月的突然出现,再加上师傅临终时的交代,继续隐瞒好像没一点希望了。
嗯!沉沉的应声,伴随着花秋月勾头,彻底改变了陋室里的气氛。
冷寂和森严,似乎挡不住地开始了漫无边际地笼罩。
花秋月低头的沉思,陷入了最担心的后果,却又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是将南楼月带来的消息全盘拖出,还是隐瞒最关键的事情,如果全盘交代清楚,有可能会让长风信放弃玄空天道的眷恋,更恐慌的是,会不会连自己都舍弃;假设隐瞒了关键的信息,南楼月下次来又以什么样的借口,避开长风信的追问。想是没办法想明白了,焦灼就成了无语面对的冷寂了。
长风信无言的沉默,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泄露,而是预测不到南楼月与花秋月到底说了些什么,南楼月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而这个消息为什么被师傅提前做了提示。虽然父王的冷酷,让他非常的恼火和仇恨,但却是无法割舍的血脉相承。
此刻,最令他焦灼不安的是骊山氏帝宫的祥和,是帝国的安泰。六年的远离,虽然巨增了愤怒,也加深仇恨,但却拉长了剪不断的牵挂。六年前,因为父王的突然绝情,不仅逼死了母后,还要赶尽杀绝地强迫自己离开帝宫。当然,他也清楚,让自己离开帝宫,到底是不是父王的旨意,只是从姬妃的只言片语中得到的隐晦猜测。而六年后的今日,南楼月的出现,仿佛骤风急雨一样,打破了他原本冷却的心绪,也激起了无法割舍的牵挂。
死寂在两人之间继续着蔓延,似乎谁也不想开口。
陋室门外的斜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黄昏的暗沉,是没有任何声响的寂寞孤楚。
黯淡幽静着陋室,两个勾头沉思的人,已经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了。
突然,花秋月抬起了头,一双明浩的美眸,似乎闪出了最亮的光,急切地落在了半勾着头的长风信侧脸上,丰唇微微地搐动着。
“你干嘛要跑到玄空天道来,又为什么要隐瞒身世,过着孤儿的生活,难道你有着更多的秘密嘛!”
其实,这些问题她已经在南楼月那里试探过,却没有得到任何的解释,不仅没解释,而且还被直接拒绝了。而此刻,她想从长风信嘴里清楚地了解到这一切。
“月儿,这些咱们暂且不说好嘛!因为那是我最苦涩的记忆,你知道了我的身世,也清楚了我的身份,其实说不说你应该能联想到。”
长风信的双眼里射出了炯炯冷光。
他带着祈求语气的说话,好像是最难受的一次面对,又是最真切的愁绪激越。那一段往事,已经是他铭刻在心的痛处,一旦提及,就是无法释怀的悲伤,所以,他不愿意在此刻勾起最不想说的实情。当然,因为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让自己离开了帝宫,而变成背井离乡的孤儿了。
“信儿,其实我真的不想说南将军带来的消息,可是,不说我有无法面对你,不说我一生一世都无法安心。但是,说出来也许就是你我别离的选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花秋月的眼帘里闪出了晶莹的泪花,愁云无法阻止地爬满了脸颊,苍白的脸色在黯淡的陋室里,显得特别的凄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