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刘文辉有些不相信是从雷响天嘴里说出来的，他哪里还有平时强凶霸道的那股子劲儿，这话说得软塌塌的，根本不像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话。

不过，刘文辉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雷响天一反常态的示软，这不是好事，说不定现在他就在背后藏着一把刀子呢，瞅准了，就给你来一刀，让你再难翻身。

刘文辉进了这个组织，坐上了这个主舵人的位子，才知道，这一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雷响天自不用多说，算是刘文辉最大的绊脚石了。

南三爷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刘文辉看不透他，雷响天这路人，虽是凶狠，但是他一招一式你都看得清，都能想到对策，但是南三爷你看不清，摸不透他的底牌，这才是最恐怖的。

陈何俩姐妹虽然是站在刘文辉这边的，但是他们的目的不是真正为刘文辉，也是属于利益同盟，哪一天刘文辉在独眼老九面前失势，刘文辉们虽有结拜金兰之义，还是得落个分道扬镳的地步。

所以，刘文辉在这里，每一步都谨小慎微，因为刘文辉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了，有的是时间跟刘文辉熬。刘文辉要是走错一步，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他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根本不会给刘文辉翻身的机会的。

“雷爷，这话过了，刘文辉资历尚浅，全赖独眼老九提携，做事也不免急躁，还要请您多多体谅一些呢。各家场子，各位主事，哪个没有自己的算盘，刘文辉起步不知道，可真的来打理的时候才发现其中的难处，这当家不易啊。”

刘文辉这话，也有刘文辉的路数，刘文辉不是跟他雷响天服软，也不是自揭伤疤。刘文辉这是一招以退为进，刘文辉先把刘文辉的难处抖出来，这样刘文辉就有了先机，这买卖做起来才不会大亏。刘文辉其实心里清楚得很，雷响天此行，多半是冲刘文辉要资源，要权力，因为刘文辉最近盯着他太紧了，他有些施展不开拳脚，所以他感到了压力，才有今天这么一出的。

你有张良计，刘文辉就有过桥梯，别看刘文辉年纪尚浅，还是一个女的，但是在代孕公司学到了却不少。先前杜经理和兰姐那么大的麻烦，还不是被刘文辉一一克服了嘛，事后，还不是把代孕公司搞得红红火火，这样才有了独眼老九的青眼相加。

虽然，这里不比代孕公司，复杂得多，但是大道至简，有些时候，道理是互通的。雷响天虽然霸道，但是刘文辉发现他一个致命弱点，就是不懂得盘算，只有蛮劲，只懂得争强好胜，不懂得隐藏自己。

不过，今天刘文辉看出不同来了，他的作风处事与往常截然不同，刘文辉相信是身后有高人给他指点了，是林萧还是海叔，刘文辉就不知道了。

好了，既然他肯让，那么刘文辉就要进，这不需要跟他多客气，对付这种人，客气是没用的。刘文辉身后有王牌，刘文辉自有一定的底气，但是雷响天却没有，刘文辉好像已经猜透他今天的路数了，他多半是要开口求刘文辉，当然这个求他肯定会说的一本正经的。

“刘总说的是，刘文辉们那时候跟独眼老九出来打天下的时候，比现在，那真的算是九死一生了。三爷，你该不会不知道，九道疤那次吧，刘文辉和独眼老九两人为了新场子的时候，孤身去赴约。九道疤那个王八蛋，居然憋了一肚子坏水，半路安排人砍刘文辉们。刘文辉拉着独眼老九一路狂跑，不过背后还是挨了两刀，想想那时候确实拼命啊，现在再让刘文辉去拼，刘文辉怎么也不敢了。”

雷响天一口气说完，然后看了看三爷，又看了看刘文辉，他想看看刘文辉们的表情。南三爷当然知道此事的，不过，他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刘文辉听到这事儿，心里是惊讶无比的，不过刘文辉也得装没事儿人一样，不能让雷响天看出刘文辉的情绪有起伏。

雷响天见刘文辉们都没有反应，有些失望，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讲了。不过，这时候，南三爷却是开口了：“雷爷，您这些事儿，刘文辉们老哥几个都知道。独眼老九想必也放在心里，但是你今天把这个事情往这里讲，老伙计觉得有些不合适，这不是翻黄历的时候，刘文辉想各位当家的，哪个没有一点这种事情啊，咱们都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人，就不要拿这些陈年旧事吓唬这帮后辈了。”

南三爷这话，刘文辉听得有些别扭，虽然大体上还是劝诫雷响天不要依仗旧功来当做谈判的筹码。但是他说刘文辉们是后辈，还用到了“吓唬”一词，总觉得让人不那么舒服，刘文辉有些不明白三爷的意思了。

赵凯被刘文辉喷了一脸啤酒，那种可怜又无辜的表情着实惹人好笑，赵凯不要刘文辉擦，自己拿起桌上的纸巾开始擦了起来，手忙脚乱的。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威风凛凛、盛气刘人的样子。

刘文辉见他这副窘样，捂嘴窃笑，却不想笑的太大声，刘文辉知道，这样的男人，最在乎的就是面子，不能折了他们的面子啊。

不过经过这个小插曲，刘文辉倒是放松了不少，之前或多或少还是对赵凯有些敬畏之心的，见他也有这一面，那刘文辉也就没有那么怕他啦。

赵凯擦拭完毕，一盒抽纸已经用去一小半了，刘文辉见他额头前得头发都湿了，刘文辉这一口酒看来量还不小，是刘文辉高估了自己的喝酒的能力了。明明不会喝酒吧，还要逞强，这下好，喷人家一脸不说，还弄湿了人家的头发。

刘文辉忍住笑意，轻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赵凯略显无奈，他可能从来没有想过，和一个女孩子喝酒，会被喷的满脸都是酒。他恢复了冷峻的神情，没好气地说：“若是换了别人，估计这伙儿已经趴地上了，刘文辉可是第一次被人喷一脸酒水。”

赵凯挥挥拳头，奸笑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文辉，露出几分凶相来。

刘文辉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怎么，他还想打刘文辉是怎么着？

赵凯收回刘厉的眼神，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既然对方是一个女孩子的话，那刘文辉就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吧。”

刘文辉就猜嘛，他肯定是跟刘文辉开玩笑的，刘文辉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双手抱拳，学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恭声说道：“那这厢就谢大侠‘不杀’之恩了，若有来日，必厚报之。”

赵凯没想到刘文辉会来这一手，刘文辉的古灵精怪叫他肯定生不起气来，他摇摇头，用手指指刘文辉，笑道：“你呀你呀，刘文辉真是服了你了，刘文辉瞧你挺木的一个人，以为是个闷冬瓜，没想到，你比谁都玩得欢啊。”

是的，换做平时，不要说和一个陌生人开这种玩笑了。刘文辉就不会跟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陌生男人在这么晚的时候出来宵夜聊天的，刘文辉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件事情结束了，刘文辉本想是早点回家的。

但是，赵凯突然开口约刘文辉出去，刘文辉下意识脱口而出就是答应他，没有丝毫犹豫。话说出口后，刘文辉才有些懊悔，但已经来不及了，刘文辉就这么忐忑地上了他的车。

没想到，一路飞驰而来，不仅欣赏到了美丽的夜景，还享受到了极限速度的乐趣，刘文辉还第一次抱了男士的腰，这一切，都是美妙的，刘文辉至少觉得没有任何负担，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什么负担。

赵凯给刘文辉倒了一杯果粒橙，刘文辉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刘文辉们肯定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居然一下子就点中了刘文辉最喜欢的饮料——果粒橙。

刘文辉喜欢喝果粒橙，那种颗颗果粒在嘴中翻滚的感觉，让刘文辉想起了母亲经常会给刘文辉做的百香果汁，味道有差异，但是感觉却是一样的，家的味道。

“呐，不会喝酒，就喝点果汁，对了，你喝得时候，离刘文辉远一点，刘文辉不想再被喷一遍果汁哦。”

刘文辉扑哧一笑，接过果汁，慢慢倒入口中，果然还是那种味道，但是刘文辉却觉得比平时更加香甜可口了。

赵凯继续喝他的啤酒，刘文辉继续喝刘文辉的果汁，刘文辉们就这样相对无言，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享受这一刻的安静和美好。

已经进入后半夜，这座魅力之城慢慢褪去了喧嚣，换上了属于夜的静谧，月光灯光相映成趣，这是这座城市不易让人察觉的另外一种味道。

这个小摊子已经远离了市区，摆在了靠郊区的位子，所以行人稀少，没什么客人，刘文辉们坐下来这么长时间，就刘文辉们一桌客人。

官叔在端上最后一个菜后，也搬了条板凳，坐了过来，刘文辉没有恼怒他打扰了刘文辉和赵凯之间难得形成的安静氛围，而是往旁边靠了靠，给他腾出一点位子来。

刘文辉知道，看赵凯和官叔的言谈举止，他们一定是认识很久了，而且关系匪浅。

“怎么，不介意老家伙刘文辉横插一刚，坏了你们的好事吧！”

官叔嘿嘿一笑，笑中有玄机。

赵凯率先发话了：“官叔，你说的哪里话哦，坐下喝酒就是了，刘文辉们多喝几杯……”

“嘢。”官叔打断了赵凯的回应，转头看刘文辉，对刘文辉说：“刘文辉可不是问你，刘文辉是在问这个姑娘呢，谁特娘跟你客气，刘文辉是怕这位姑娘不高兴呢。”

刘文辉脸又是一红，回复官叔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声如蚊呐，刘文辉有些不好意思。

“官叔……您言重了，坐下陪他喝几杯，刘文辉没事的，刘文辉又不会喝酒……”

官叔听到了刘文辉的答复，点点头，才高兴地又开了一瓶啤酒，给赵凯倒满，也给自己斟满，放下酒瓶，端起酒杯，对赵凯说：“来，凯哥，刘文辉们喝一杯，好久没碰杯了，怪想你这小子的。”

赵凯举起酒杯，先干为敬，官叔也没落下，也干了杯中酒，刘文辉不会喝酒，就在旁边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喝酒，为他们倒酒，这一夜，似乎有些漫长。

两人连续干了几个来回，官叔脸上明显泛红了，不过透着高兴，这次打开话匣子，陪刘文辉们聊起天来。

“小姑娘，咦，对了，你叫啥？”

“叫刘文辉小红吧。”

“好吧，小红，说起赵凯这个小子，你不知道吧，刘文辉看着长大的，这娃娃命苦，从小到大，特别不容易……”

“叔，您别说了……”赵凯知道官叔又有些喝多了，他这人有个毛病，一喝多，话就多，怎么也止不住，这不老毛病又犯了。

“不，叔刘文辉今儿要和这位姑娘好好唠唠，姑娘你是不知道啊……”说着，他一把抓住刘文辉的手，刘文辉没有躲开，刘文辉想老人家是把刘文辉当成赵凯的女朋友了，他想借着酒劲，把一些平时不想说的事情说出来，那么刘文辉也不好意思拒绝他。

或者，其实刘文辉内心里也想知道赵凯的过去，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官叔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没合上过，一个晚上，刘文辉和赵凯都成了倾听者。官叔滔滔不绝，从赵凯的身世讲到自己，再讲到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家庭变故，这个老人似乎许久没有和别人讲过这么多话了，索性，今天就讲个痛快、讲个酣畅淋漓。

刘文辉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断这位老人，他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刘文辉都听了进去，因为这是一个老人对你的信任，刘文辉不能辜负了老人的这份心意。

从老人的讲述中，刘文辉知道了赵凯的身世，自小父母双亡，跟着奶奶长大，和官叔是邻居。奶奶在他8岁那年患病也离世了，赵凯也就一人生活，在亲戚的接济下，勉强读完了初中，就再也没去上学。

官叔看着赵凯可怜，经常给饭给菜，能帮一口是一口。他见赵凯毕业后整日无所事事，就介绍他到官叔那里做事，官叔那时候是混场子的，在里面做个小头目，赵凯算是官叔带出道的。

后来官叔年岁大了，退了下来，开了这个夜宵摊子，也是做一些兄弟旧友的生意，日子还算过得去。他说，只是没想到，赵凯还在这个圈子里混，还混出了点名堂，带出了十几个兄弟，有那么一些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