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资组长的手向门外弹了弹,说:“你可以走了。
检查最迟在明天上午交给我。”图克文出门时,耷拉着脑袋。
劳资组长的脸色起了变化,肃然,说:“图克文可是承认了。”“他胡说八道。”苏丽娅抬头,情绪上不能自持的。
“小苏,别激动。
好不好。
你要是激动,就说明了问题。”“我和他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关系的。”苏丽娅的脸涨成朱红色。
劳资组长的脸上有复杂的表情,尔后笑了一下,说:“我没说你俩发生了什么关系。
图克文承认你和他在谈恋爱。”羞愧。
苏丽娅低头,不语。
她后悔自己太不能经事。
干吗要这样的急,那种话干吗要抢着说呢。
唉。
苏丽娅这个时候的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劳资组长不在眼前的话,她肯定要用手抽自己的脸。
可是,话都说出去了,丢人丢大了。
急什么呀,解释什么呀。
劳资组长有了嘿嘿一笑,脸上有那种“越描越黑”的意思,没说出来。
苏丽娅的头低着,却瞄了劳资组长一眼。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劳资组长说:“你是学员。
在你们这批学员进厂时,就在这间教室里,我给你们上过课的。
其中就说到这一点,学员不可以谈恋爱。”苏丽娅的头没抬起来。
沉默。
“这样吧。
你就在这间教室里,把你和图克文的交往如实写出来。
写出恋爱的经过后,一定要检讨一下,为什么会这样。
我去拿纸和笔。”劳资组长起身,到了隔壁的办公室。
他拿了几页双线纸和一支笔,过来,放在苏丽娅的面前。
离开时,劳资组长轻轻的把这间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苏丽娅还是听得这扇门有咔嚓一声响。
她的心里头原先的那方坚强,也就哗啦塌了一大片。
她有点想不通,图克文怎么就这样的不能经事呢。
在苏丽娅看来,她不能经事,因为她是女的。
图克文不有经事,就不应该了。
男人应该比女人能经得住事的。
两个人在一起时,曾经预测过未来,也就对了口型,要是有领导问起这事,就说是志同道合,两个人都喜欢音乐,在一块时就是探讨唱歌。
没想到,这么快,图克文就全招了。
想到这里,苏丽娅的心里阵阵的悲凉。
男人真的如前辈们说的,多数不靠谱。
苏丽娅甚至有了些担心,图克文会不会把他俩在一起的所有细节都说了。
要是都承认了的话,她就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他俩相拥了是有些越轨行为的。
可……可……感到委屈,苏丽娅流下了眼泪。
她对图克文失望、失望后无望,也就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做也做了,捅出去就捅出去吧。
不就是一份工作吗?现在已经允许做个体。
丢掉工作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去做个体。
拂去桌面的线条纸,圆珠笔也随之掉到了地面上。
苏丽娅的任性和倔犟脾气上来了。
静静地站着,有些气愤,气的苏丽娅不断的咬嘴唇。
过了一会,有些冲动的苏丽娅冷静下来。
她弯腰拾起线条纸,捡起圆珠笔,在上面写下两行字:我和图克文谈恋爱有错吗?我们没有影响工作。
尹希怡和毕荣也谈恋爱的。
他们没错,我怎么就错了?写完了。
苏丽娅拿起这几页纸去了隔壁的办公室,把笔和纸放在劳资组长的面前,没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劳资组长在后面叫苏丽娅。
苏丽娅像是没听见似的,快步走下楼梯,离开了这幢大楼。
……图克文回到管道架设工地后,情绪有些低沉。
毕荣过来,问了情况。
毕荣说:“看来,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你打算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先把检查写好,交了差再说吧。”“你检查什么呢?”“不该和学员谈恋爱呗。”“你傻呀。”毕荣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周边有人,听见了毕荣的声音,都把目光聚了过来。
毕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图克文打了一个歉意的手势。
“对不起。”图克文苦笑。
毕荣压低了声音,说:“你想过没有。
你要是承认和苏丽娅谈恋爱。
苏丽娅就完了。
你只有不承认,才能渡过这一关。
你过关了,她也就过关了。”图克文抬头看了毕荣一眼,点头。
他觉得毕荣的分析是对的。
“那,我就死活不承认。”毕荣点头,说:“你不承认,苏丽娅也不承认,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往后,你俩少往一块凑。
忍一忍吧,等到她转正的时候。”“只能是这样了。”图克文叹了一口气后,把话题转到毕荣身上,说:“你要注意身体啊。
你瞧你最近的脸色,不好,很不好。
你消瘦的厉害,不会有什么病吧?”自己目前的模样,毕荣的心里清楚。
每天整理头发时是要照镜子的。
他清楚自己在消瘦,但不是有病。
毕荣的身体没毛病,只是整夜睡不着觉。
他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图克文在交上去所谓的检查时,接到劳资组的调令,回原先的车间。
调他回车间的理由也很充分,生产线就要全面恢复,生产一线需要人手。
回到管道架设工地上,图克文把调令给毕荣看了。
毕荣对图克文说:“没什么。
很正常。
突击队很快就要解散,大家还是要各就各位的。”图克文说:“不是各就各位。
有人不会这样的。
有人可能就因为这次,后来居上的摘了胜利果实。”毕荣明白图克文说的是陈颂,就笑了一声,没往深处讨论。
她发现了毕荣去工地,也是好奇吧,就跟踪了过去。
一个已经调离工地的人,还要去工地上做什么呢?毕荣在一个水泥墩子上坐下,把硬纸板放到腿膝上。
霍美云远远的望着这里。
她对毕荣是又爱又恨。
她实在是喜欢毕荣,爱之深了。
恨的是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是的,她也承认,尹希怡比她漂亮。
可是,漂亮能当饭吃吗?要是毕荣精明一些,会算清楚一笔账的。
只要和她好了,只要讨得未来泰山的欢喜,就能改变他的身份。
她的父亲正当权,尹希怡的父亲已经退出领导岗位了。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多少人巴结她,不就是为这个吗。
霍美云受了母亲的影响,认为眼下的人不如以前的人朴实,越来越市侩了。
看见毕荣是在画画,霍美云站了一会,就离开了。
毕荣画了一幅速写──管道工地的剪影。
回到宿舍后,毕荣把这幅速写贴在床头。
贴好了这幅画,毕荣退后,到了门口,远远地欣赏了。
有些自恋的,笑了。
毕荣拿了饭盒,去食堂。
在厂里的食堂吃过晚饭,毕荣出了房间,打算去易元家。
在生活区的大道上,毕荣又遇上包俊。
包俊的目光投过来时,毕荣回避了。
两个人擦身而过。
路面比较的宽。
这一会的路上,就他们两个人。
可以相安无事各走各的路。
包俊是想挑起麻烦,身子贴了过来。
毕荣让过后,摇头。
包俊站住,警告道:“毕荣。
你最好老实些。”毕荣多有不解,包俊干吗要和他过不去。
他也就站住了。
“包俊,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不老实了吗?”包俊的脸扬起,眼睛的视角朝天上,说:“老实不老实,你自己的心里明白。
你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张扬太狠,小心让人把你抓起来。”毕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望着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的包俊走去的背影,无语。
只能是摇头,继续走路。
可是,这个时候的毕荣,不淡定了,心思有些乱了。
包俊刚才的话,让他有了一些猜想,甚至有些担心和害怕。
包俊可是一把手身边的人,住一个房子里。
显然,包俊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接下来的几天里,毕荣接二连三的遇上一些关心他的人。
诸如青年突击队的,车间里的,部门里的。
关心的话题几乎如出一辙。
“毕荣。
我看你收收心吧。
厂里的女孩多得了去。
谈恋爱没必要非要奔一个人去。”这话,是在下班的厂区大道上,一个部门里的男主管说的。
“毕荣。
你干吗呢。
有必要愣吗?不合算的。”这是上班时,刚出宿舍的门,一个车间的老工人说的。
“毕荣。
你也是漂漂亮亮的一个美男子,又不是找不到女孩。
换一个谈,省得一些麻烦。”这是在厂区大道上,一个妇女同志的关心。
“毕荣。
你何必呢。
公园里的花不好摘,去野地里摘。
那里,没人管的。”这话,是工会干事童大朋说的,说得有艺术味。
一些人的话,是完全可以不予理睬的。
可是,童大朋的话,毕荣不能不理睬。
这可是一直支持自己的朋友。
而且,毕荣还想到,童大朋可是在办公大楼上班的人。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现在,办公大楼上的人都关心到了他毕荣。
再换句话说,这件事上,大家几乎都是要往那边投支持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