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的规矩主要来自两方面。

一部分是先祖所立，主要为保证尽量延续种群——避免灭亡是不可能的。龙族必然走向灭绝，除非天道法则改变，给龙族机会。这不是完全不可能，天道法则本来就是发展变化的，只不过希望十分渺茫罢了。

另一部分，则是天庭的旨意。

比如隐瞒龙族存在，避免干涉到世俗发展。

隐瞒的对象，包括修行人。

所以，老头龙提议跟鸿蒙派结盟，就违反规矩。固然，因为龙敖天徇私，鸿蒙派已经知道龙族存在。但那是龙敖天违反规矩，老头龙向来把规矩看得很重。

老头龙摆手：“规矩是死的，龙是活的……”

“你也有想开的时候？”龙敖天乐了。

“龙王想嘲笑老夫，尽管嘲笑好了。”老头龙正色道，“但我还是坚信，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过呢，遵守规矩，关键在于领会规矩中的‘真意’——换句话说，当初立下这条规矩，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似乎挺有道理……”

“为何当初老夫同意妙空公主自由出入龙宫？正因为，如果大家继续坚持，驸马一定会乱来，而您……恕我直言，九成九会支持他。若是乱了东海的风气，其危害远大于公主离宫。权衡利害，唯有变通。”

众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最认规矩的老头龙，会带头松口呢。

“至于龙族存在的秘密，老夫认为，和守护人间的职责比，孰重孰轻一目了然。在妖仙下凡的情况下，自然也需要变通。”

老三撇嘴：“说这么多废话有意思吗？无非就是不用守规矩了呗。”

老头龙摇头：“变通不等于不守规矩。”

“反正公开龙族存在，我是没意见。”老三挥手，“这破规矩本来就没道理，尊贵的龙族，就因为天庭的意思，藏头缩尾百万年，忒欺负龙。”

周围的长辈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身后伺候的晚辈们，也满脸认同之色。

本来就是嘛，天庭的旨意太没道理。

你说怕影响世俗发展，对凡人隐瞒……好吧，其实在龙族看来，也没道理。

这条规矩缘于道门“爱信信，不信滚”的理念。

龙族却觉得，修行人、龙族，乃至妖怪，经常显摆一下道法啦、神通啦，凡间就不至于跟现在似的，科学大行其道，没人相信神仙存在了。

神仙脑回路奇葩，喜欢被抛弃，龙族无所谓。

但对修行人也隐瞒，这就过分了。

装逼之心，人皆有之，龙族也不例外。

结果就因为这破规矩，自从神仙搬迁，百万年来龙族活得太憋屈了。龙敖天出门刷脸，都只能伪装世俗家族族长，无法以“高贵的龙王”身份收获惊叹。

趁妖仙下凡把这条规矩废了，龙族喜闻乐见啊。

龙敖天说道：“公开龙族存在，需要天庭批准，本王会尽快上表，说明妖仙下凡之事，请求玉帝指示。不过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联合修行人难度可不低，至少鸿蒙派那群老道有多懒，本王是深有体会的。”

庄锋纠正道：“不是懒，是宅。”

龙敖天笑：“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懒是病，宅是一种文化。”

“你看不过别人评判自己的长辈，可以理解。好了，讨论这些没意义，还是跟本王进宝库转转去吧。”

“稍等片刻，贫道有几句话要说。”

“不要节外生枝。”龙敖天不由得皱眉。

上次庄锋在北海的“尬演讲”，龙敖天还记忆犹新呢。这家伙机灵是够机灵，嘴炮技能也给力，但有时火力太猛，容易误伤友军。

庄锋信誓旦旦道：“贫道心中有数。”

龙敖天苦笑，希望如此吧。

毕竟，刚才小道士确实比较靠谱，略过了龙敖天最不愿透露的事情。

没错，庄锋猜对了。被合道境界一招致残，这真没什么好丢脸的。龙敖天不愿被同族知道的，正是他依靠庄锋帮忙，才夺回肉身。

之所以不愿透露，固然有面子上过去的原因。

龙族是骄傲的，龙王尤其严重。在龙敖天看来，危急时刻出手帮女婿，才是岳父的正确打开方式。软弱无助，最后依靠女婿才脱离困境，丢人。

然而，也不仅是爱面子。

知恩图报，是龙族的传统美德。

好吧，这就跟国人总说“尊老爱幼是中华传统美德”，以及古代王朝个个“本朝以孝治天下”差不多。实际上这些基本道德，任何正常文明都有。

庄锋帮龙敖天夺回肉身，作为回报，龙敖天开放宝库，让庄锋挑选几件法宝——瞧，知恩图报，逻辑通顺吧？

在知情的情况下，同族没理由阻拦。

可是，龙敖天就是不愿意，以报恩这个理由，让同族同意庄锋进宝库。

一家人，报什么恩？

龙敖天从未想过要报恩，也不愿任何人误会。事实是，他就想溺爱女儿女婿，为此不惜破坏规矩。这个立场，必须明确表达出来。

用庄锋、妙空突破说事儿，龙敖天就能接受。

这是种很微妙的心态。

“贫道首先要感谢岳父大人，对我和妙空的厚爱，允许我们进宝库。”庄锋对众人说道，“诸位放心，我对宝贝兴趣不大，搬空宝库的情况，是不会发生滴。”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笑容。

这混蛋固然能折腾，好歹是鸿蒙派传人，还是未来掌门，贪心应该不大。

当然，微笑同时也代表一种态度。

不得不说，庄锋的突破，终究影响了大家对他的观感。自身没实力，哪怕后台硬，瞎闹腾也会被鄙夷的。年纪轻轻就化丹成婴，已经有资格接受龙族的善意。

“但是呢，正所谓‘长者赐、不敢辞’，龙王赏赐，允许我进宝库开眼，贫道不敢拒绝。”

龙敖天满意而笑，这话听着顺耳。

“进宝库前，晚辈要拜托大家一件事。”庄锋指了指慧完，“贫道不在期间，若是慧完师弟出现异常，比如忽然有突破的迹象，还请诸位帮忙照顾。”

老头龙摆手：“你不说，龙族也不会袖手旁观。”

老三迟疑道：“和尚也突破？佛门修行咱都不懂，怕是帮不上忙吧？”

庄锋悠悠道：“我可没说，慧完突破的，是佛法修为。”

“哈？”众人一愣。

龙敖天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家先前都猜到了，鸿蒙派集体突破，是因为被棒槌敲了一顿。原理别问，都糊涂着呢。其中贫道挨打固然最多，小和尚可也不算少。”

“你是说……慧完要突破道法修为？”

“这不可能吧？”

龙敖天咳嗽一声，说道：“根据本王所见，被棒槌敲过的人，全部境界突破一个次第。慧完是佛门弟子，原先并无道法修为，那么，难道他会……筑基？”

慧完怅然苦笑。

和尚筑基，那还是和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