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富贵提醒道：“道长，那高人很强。”

他相信，以庄锋的“家世背景”，自己跟在庄锋身边是安全的。他又不是什么独一份的妖怪，试验缺了他不行，高人没必要冒得罪鸿蒙派的风险，非把他抓回去。

但庄锋主动跑去试验基地，就不好说了。

明摆着在搞不怎么光彩的事，就算你是鸿蒙派传人，窥探他们的秘密，恐怕也有可能被灭口吧？

庄锋摆手：“道士遇事做事，贫道不会逃避。”

怀疑有邪修参与其中，只是原因之一。

拿妖怪做试验，造出些兽头人身的怪物，本身就是对天道的冒犯。作为道士，没事不会找事，遇上了自然也不能装眼瞎。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试验似乎不一样。

老皮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谁能确定他是否自愿？

如果还有购买奴隶的勾当……庄锋不管的话，用不着天道惩戒，他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

至于高人，再牛逼，难道有棒槌厉害？

庄锋手心的水珠可不是摆设。

庄锋主意已定，郝富贵只能乖乖闭嘴。

“你们就没必要参与了。”庄锋看了眼郝富贵的神色，笑道，“贫道先带你们回宿营地。放心吧，那里应该安全，妙空的身份你是知道的。”

鸿蒙派不好惹，龙族难道就是善茬？

庄锋的经历，可能会让知情人会觉得，龙族窝囊了些，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实事求是，如果修行人知道龙族存在，让他们选择的话，大部分会宁愿得罪鸿蒙派，也不想得罪龙族。鸿蒙派固然不讲理，好歹是道门传人，不会滥杀。龙族暴怒，至少在冲突规模上，比鸿蒙派可怕得多。

郝富贵一点都不想冒险。潜行大师固然不缺冒险精神，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回去找抽，傻吗？

所以，他对庄锋的安排没意见。

三个妖怪脑子不好使，唯郝大师马首是瞻。老皮比郝富贵更不愿回去基地。

庄锋放出飞行法宝，带着众人破空而去。

月球背面，周睃郁闷坏了。

先前大家凑到一起讨论，庄锋可没布置隔绝法阵。暗矬矬偷窥的周睃，把所有一切都听了过去。

试验基地、高人之类的，周睃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庄锋没事找事，让他很头疼。你是世外高人、金丹前辈，吃饱了撑的，管人家科学家搞什么试验？

周睃真想冲到庄锋面前，狠狠教育他一顿。

可惜，他不敢。

他想来想去，要避免横生事端，唯一的办法，就是再辛苦一趟，帮庄锋去把试验基地给端了。

当然，资料什么的，得给庄锋留着。那混蛋道士好奇心太重，不让他看个明白，说不定脑子一抽，再去找幕后BOSS。那样一来，周睃能哭死。

刚要动身，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怎么过去了？”周睃自言自语，“不是说都懒得要命，轻易不出山门么？我勒个去，鸿蒙派还有靠谱的吗！”

在周睃的神识监控下，七老道出现在非洲大陆，奴隶贩子的山谷老巢。

“小疯子走得急，咱们做长辈的，理所当然要给他善后。”卜拙对众师弟说道，“也让他瞧瞧，我们并不懒，他那纯属污蔑、诽谤。”

周睃松了口气，原来是处理尸体来的。

道门传统，对死者尸体还是挺重视的，庄锋先前走得急，满地的尸体都没管，老道们显然看不下去了。

有人可能会说，佛门弟子可也不暴尸荒野啊，他们不仅会火化死者，念经超度比还道士专业呢。

这有本质不同。

首先，摒弃臭皮囊是佛门的修行理念，处理尸体，其实是一种对世俗的妥协，其理念类似于“虽然我不在乎但我尊重你的风俗并且不想被你当怪物畏惧”。

所以才会出现火葬、天葬，甚至做成“金身”，等等各种不一样的处理方式。

其次，大家误会最深的，其实正是念经超度。

你去问任何一个专业合格的和尚，他都不会告诉你，超度能让死者往生极乐。做场法事、念点经，就能让死者超脱生死，那请问，九劫转世、做了九辈子和尚都没修成正果的慧完又情何以堪？

超度的本质，是对鬼魂的保护。

鬼魂能在世七天，虽然没什么卵用，却也是天道赐予的一份福利。但鬼的世界并不和平，这七天中，鬼魂不仅有可能被恶鬼吞噬，本身也有变成恶鬼的风险。

佛门讲究六道轮回。

众生万物，都有机会成佛，超脱轮回苦海。

而超脱轮回的前提，是身在轮回中。被恶鬼吞噬或者自身变成恶鬼，超脱不了，同时也不入轮回。

念经超度，实际上是加速轮回。

举个例子，慧完诵一段经文，奴隶贩子的鬼魂就没有变恶鬼之虞，这是什么道理？很简单，被他超度的死者，用不着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来勾魂，自己就乐呵呵主动跑地府报到去了。

有得有失，总体上讲，收益远远大于损失。

七天存在的权利被剥夺，这是损失。可别忘了，奴隶贩子是不可能复活的，七天存在毫无意义。

提前进入轮回过程，就不用怕变成鬼或被吞噬。

佛门修行的，追求的是超脱轮回。在佛门弟子眼里，轮回是苦。但万事都有两面性，身在轮回中，才有机会修行，最终超脱轮回。

道门最初并不认同六道轮回。

因此，那时的道士，对和尚念经超度颇有微词。

如果死亡就是消散于天地间，念经超度加快这个过程，剥夺魂魄存在七天的权利，某种意义上，等于暗矬矬将死者魂魄消灭。

如今大家都承认有轮回，当然就不一样了。

但道门仍然重视死者尸体，这不仅是华夏最初的传统，世界上大部分文明传承都如此。不是说处理尸体很重要，它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修行追求超脱，却不能自以为超脱。

尊重祖先留下的传统，因为大家都是有根的人。

庄锋可以听土地神的建议，留奴隶贩子的尸体在草原上喂野兽，这是知道变通。

老道们相对更坚持传统，通过直播发现庄锋不管山谷中的尸体，他们无法坐视不理，只能亲自跑来，帮徒弟擦屁股——周睃认为，他的分析应该没错。

然而，老道们并没有立刻动手。

七个老道闭目凝神。

片刻后，卜拙睁开眼：“有法力波动残留，是法术。做事手段如此狠毒，怕不是什么好来路。诸位师弟，小疯子太马虎了，他要剿灭奴隶贩子，对方提前替他杀人，这比那什么试验基地更值得警惕。”

“好办。”二师叔摄出棒槌，敲打着自己的手掌，“你我做长辈的，帮他喊对方出来问明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