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李察也梦想过恢复人类身份。

吸血鬼的永生，被某些血族看成一种诅咒。毕竟，绝大部分吸血鬼，都不是自愿献身的。吸血鬼发展后裔，通常不会问“食物”的意见。

然而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李察才发现，他早已习惯了吸血鬼的身份，习惯了强大的力量和感知。

人类的脆弱和无力感，他根本没办法适应。

“别担心，既然能把你变成女人，我就能再把你变回去。”庄锋笑眯眯道，“现在，可以好好听贫道说话了吗？”

李察脱口而出：“我不听我不听！”

庄锋：“……”

李察捂着脸往地上一蹲，怅然若失。

庄锋咳嗽一声：“李察，做吸血鬼没前途的，在我们道士看来，吸血鬼就是怪物，跟恶鬼一个级别。”

“不许侮辱尊贵的血族！”李察猛然抬头。

“尊贵的血族？”庄锋失笑，“妖怪做梦都想真化形变成纯粹的人类，你们却从人类变成类似妖怪的存在，这种逆进化的怪物，可谈不上尊贵。”

实际上，虽然能化成蝙蝠，但没体温、血液是冷的，吸血鬼远比不上妖怪。更关键的是，吸血鬼的力量完全来自血统，无法靠修炼增加实力。对崇尚修炼的道士来说，这种毫无发展的东西，只能算怪物。

就连鬼，都能靠吸收阴气增强修为呢。

李察眼圈红了：“你本事大，来杀了我呀，羞辱人算什么本事？”

“贫道是跟你讲道理。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没错，道士肯定比吸血鬼强大，你要报仇，这辈子都没指望了。但我真正想说的，不是对吸血鬼的鄙视，而是……”

庄锋顿了顿，继续道：“我没杀女吸血鬼。”

李察一愣。

“你的女朋友，凯瑟琳，对吧？那家伙跑到华夏，要吸一个和尚的血，这我能忍吗？不瞒你说，我揍她了，揍得还挺狠。但她的死，跟我无关。”

“那她是怎么死的？”李察问。

“别人杀的呗。”

“谁？”

庄锋迟疑起来。杀凯瑟琳的是胡翠花，但，这适合告诉李察吗？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杀了凯瑟琳的。”庄锋决定先问清楚，再做决定。

李察心想，贝丝姐好心好意把杀凯瑟琳的凶手告诉我，我不能恩将仇报啊。胡教授说过，她逃到西方，就是为了躲避道士。庄锋看起来十分厉害，她恐怕打不过。

爱与正义的信仰，不允许李察害胡翠花。

“我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李察说道，“你别问了，我也不会说。”

世事就这么奇妙。

或者按照李察的说法，这是命运的力量。

李察不提胡翠花，导致的结果，就是庄锋也不敢提。这家伙太容易冲动，如果去找胡翠花报仇，以胡翠花比庄锋还强的实力，他只会死得更快。

即使李察喊打喊杀，庄锋对他也提不起恨意，甚至还要为他的小命考虑。

这听起来不正常，其实也没那么奇怪。

说白了，无非是个脾气相投。李察中二热血，庄锋何尝不是习惯性头脑发热？大家都是容易冲动的小白脸，相互照顾一波，科学合理。

胡翠花可不会跟庄锋一样，对李察手下留情。

“你不说，那么我也可以不说。”庄锋说道，“我只能告诉你，杀凯瑟琳的另有其人，请相信我。”

“你觉得，我会信吗？”李察翻个白眼。

“不信拉倒，反正你又干不掉我。”

“你混蛋！”

“难道这不是事实？好了李察，报仇的事先放下，咱聊点儿别的。贫道很好奇，你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对抓妖做奴隶的道士，没什么好说的。”

“咦，连道士抓妖都知道？不过贫道必须声明，那都是谣言，我们道士没传闻得那么可怕。闲着也是闲着，给你普及一下基础知识吧。”

庄锋把修行界的一些规矩说了说。

实事求是，规矩有，但碰上妖怪，为了弄个奴仆装逼，随便找个理由悍然出手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庄锋的话说服不了李察。

在李察看来，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见了妖怪就杀，也比剥夺人家的自由强。

吸血鬼猎食，都没那么过分。

至于不经对方同意，发展其为后裔……那是福利好不好？做吸血鬼又没失去自由，还能轻松获得力量和永生。

况且，李察是个另类的血族，他从来没打算按传统方式发展后裔。

比如庄锋，按李察的构想，本来是想先混熟，再找机会把自己的吸血鬼身份告诉他，神棍似的来一句“想永生想要强大的力量吗”，让庄锋自愿“被后裔”。

可惜他的梦想显然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庄锋是道士，不是那种研究哲学的道士，而是拥有法术，比自己还要厉害的真道士。永生什么的不好说，至少在力量方面，庄锋不稀罕。

虽然不信庄锋对道士的自我美化，李察还是成功被挑起谈话的兴趣，时不时问上几句。

庄锋趁机再次提问。

这次李察没拒绝，把他的经历说了一遍。

有些内情，李察很少跟别人说。面对庄锋，却不由自主讲了出来。

比如，百年多年前，他其实是在M国做劳工。

西方两大异常生物，欧洲是血族的地盘，M国则是狼人占绝对优势。但这不等于说，M国完全没有吸血鬼，反之亦然。

老吸血鬼跑到M国瞎转，日常猎食，结果李察这个猎物被吸血后居然没死。他心血来潮，将李察变成后裔。

数年后，老吸血鬼死亡，李察理所当然继承了他的财富，来到Y国，捐献古堡开医院，并在多年后，发展出动漫、游戏之类的另类爱好。

当然，也少不了宣讲爱与正义的理念。

庄锋听得啧啧称奇：“一个喝人血的家伙，居然相信爱与正义，有点意思。”

李察正色道：“首先，爱与正义是这个世界的真理，任何智慧生物都应该虔诚笃信。其次，我有洁癖，从变成吸血鬼那天起，就从没直接咬过人。”

“真的假的？”庄锋半信半疑。

“当年我都是抓了猎物，用针管抽血喝。”李察脸上露出回忆之色，“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冒出开医院的念头？”

“所以，你可以骄傲的宣布，你是个从未杀过人的吸血鬼？”

“也不能这么说，人我当然杀过，而且还不少。”李察摇头，“力量越大，责任越大，遇上作恶的家伙，不送他下地狱，还算什么爱与正义的信徒？”

但李察从不喝那些人的血。

恶人的血是肮脏的，有洁癖的李察下不去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