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
男人摇晃着身子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叨叨了一句鸟语。虽然守业听的不是太明白,但这鸟语肯定是骂人的意思。
两人四目相对,怒火中烧。男人又喊了一声“八嘎”,接着从桌子边操起一把椅子照着守业扔了过来,守业下意识的一躲,椅子砸在了身后的栏杆上,哗啦一声断成几截掉了下去。
男人见没有砸中又操起一把椅子,这次他没有急着扔,而是先看了一眼守业,像是在瞄准,不对,守业很快明白这货的心思了,只见这货目光一转向地上躺着的女人看去,说时迟那时快,守业一个箭步上前,转身一挡,背部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女人愣住,在她眼里淌着泪花,她没想到守业能替她挡这一下。
“还不快走!”守业低语说道,背后的疼痛让他眉头皱了一下。女人嘴角微微向上抽动了一下,眉眼间流露出的感激让人忍不住怜惜,她点了下头,然后挪出身子转身跑开了。
“八嘎!”
男人见自己的阴谋没有得逞,心中的怒火更旺,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眼角充血,晃着身子朝守业走了过来,守业拳头紧握,慢慢立起腰来,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一步、两步,男人在逐渐靠近,守业仿佛已经感到了对方拳头的力量,说实话现在他心里确实有点紧张,毕竟对方块头要大他一倍有余。但他在骨子里给自己打气,关节嘎嘎做响。
就在两人拳脚相接的刹那,忽然一个道黑影挡在了两人中间。接着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楼下遇到的那个老妈子的声音。
她说话语气软绵绵的如她人一般,说话间飘了过来,“哎吆,二位爷,这是哪来的火气,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呀?”
“小野先生,您息怒、息怒!”接着说话的是挡在中间的那个黑影,守业火气也稍稍下头,才看清面前多杵了一个黑衣人。
“田鸡?”守业心里发问,咋一眼看上去太像了。但很快发现不是,他虽然身形相貌相似,但没有田鸡标志性的蛤蟆鼓眼睛。
黑衣人留着齐脖中分,刚才还一脸谄媚转脸就阴了,他瞪着守业,大声吼道:“哪来的野小子,敢在这里撒野!”
守业不服,还了他一个白眼。
“嘿,我看你小子是活腻味了,赶快给小野先生道歉,否则今天非卸了你一条胳膊不可!”
守业还是没搭理他。老妈子又开口了,她扯了扯守业的袖子,小声说道:“这位后生,低个头得了,这位爷可不好惹。”说罢她又附了一句,“是东洋人!”
东洋鬼子见守业没道歉的意思,张嘴又说了几句鸟语,黑衣人点头弯腰赶紧听着。完了他给东洋鬼子也回了几句鸟语。
怪不得裤裆里塞尿布,原来是日本人。守业心里骂道,他在学堂读书时,对日本人在东北的事也略知一二,尤其是大清朝的垂帘老婆子,居然放任俄国人与日本人在中国的领土上开战,那会他就对这些侵略者恨得牙痒痒,现在居然在这里见了,守业现在恨不得上去把他裤裆里的尿布扯了,连带那裆间玩意也一并给他揪下去,居然跑到这里来霍霍中国女人来了。同时守业也恨起老妈子来,真不是玩意,为了几两碎银什么活都接。
“小野先生说了,只要你肯跪在这磕个头,这事就不追究了!”黑衣人边说边指着日本人的脚下。
那个日本人好像听懂了,得意的仰起头笑了笑。
简直就是笑话,就算老子今日在这丢了这条性命,也休要让康家人给日本人低头。
“走狗!”守业忍不住对着黑衣人骂了一句。
黑衣人瞬间不乐意了,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在脑壳上摸了一把,完后就给门外喊道:“来呀,把这小子的胳膊给老子卸了!”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两个壮汉就要上来抓守业的胳膊。
“谁敢!”身后有人大声呵斥道。
守业大喜,这是柳一宝的声音。肯定是楼上的动静惊动了他们,而且他能在这个紧要时刻出现,让守业内心颇有些感动。
两个壮汉很听话的往后靠了靠,守业转过身发现,后面站的不是柳一宝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路管家还有各位车把式们也都在。普通人干仗就是有种人多势众的意思,这乌泱泱一群人就是守业就是守业背后的靠山,守业现在站的腰杆笔直,他回过头故意瞪着黑衣人,用眼神在给他说:“来呀,看谁怕谁?”
黑衣人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然后说:“几个臭匹夫,是仗着人多是吧?”
马把式头一听就来了气,瞪着眼睛往前上了一步,但被路管家给按回去了。
这时日本人对着黑衣人说叽哩哇啦说了一通鸟语,同时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缓和下来,接着他上前一步,用蹩脚的口吻给老妈子说道:“妈妈,你们中国有句俗语叫不打不相识,如今我要和他们交个朋友!”说罢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柳一宝,守业发现这个日本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他能主动求和,说明这个人心里有足够的城府。
听了这话,老妈子刚才还愁着的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这压在她心口的石头总算有落脚地了,她趁势赶紧说道:“能来这醉江楼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爷,各位来这醉江楼不就是图个开心吗?这样,今晚各位的花销妈妈呀都包了!”说到这里,老妈子看了看柳一宝,又继续:“既然小野先生有意要与大家交朋友,依老身之见,不如大家就到二楼,由老身给大家找个包厢再好好聊聊?”
柳一宝冷笑了一下,立刻回道:“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不过还劳烦妈妈问下这位先生为什么打人?”
老妈子脸上立刻写满了尴尬,但支支吾吾的又不敢问。
“他打女人!”守业倒痛快,指着东洋人鼻子边说边喘着粗气。
“哎,这位小哥,你这就管的有点宽了吧,我们爷花了银子的,这女人就得依着办事,再说这也没你什么事吧?”黑衣人说。
东洋人见这气氛有点异样,他咕噜叽噜在黑衣人耳边又说了几句。黑衣人脑袋点的和鸡吃米似的,完了目光转向柳一宝,先咳嗽了一声理理嗓子,然后语气生硬的说道:“别不识抬举,小野先生问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做这朋友?”
“路管家!”
“哎,东家!”
柳一宝摆了摆手,懒得再往下说,路管家自然明白东家的意思,走过去给黑衣人说道:“还劳烦你给你家主子说一声,在他们那边怎么随意打人我管不着,但在这大清朝,就得依着大清的条例来,随意打人自然要吃官司!”
“还大清?”黑衣人以不屑的口吻蹦出两个字。
大清是快要完了,但这个黑衣人还是不敢说出来。
“那依你们意思?”黑衣人反问了一句。
路管家想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守业说道:“小子,被欺负了你说怎么办?”
“赔礼道歉!否则...”守业边说边伸出拳头来。
“嗯!”柳一宝满意的从鼻腔里哼出声来。
黑衣人小心翼翼撩起眼皮看了东洋人一眼,这句话他怕是不敢翻译。
老妈子看了看,再这样下去可真不好收场了,她恬起老脸又出来劝和,她是边说边笑,是说半句看看这边,说半句看看那边,现在她是一边也不敢得罪。
“几位爷,我那姑娘也就是个贱毛丫头,扔大街上没人要的货,为了她而伤了几位的和气真犯不上。”
人人生来平等,只是这个世界强行给他们区分了等级,这是颜如真给他讲的道理。守业内心这样想着,忽然他又想到了那个卖唱的小姑娘,底层人的生命难道就真的那样不值钱么?
“你的,衣服!”东洋人说罢,两个壮汉快速的跑去床边把他的衣服拿了过来,东洋人接过衣服很快穿好,然后走到守业面前,猛然拱手做了一个揖。
“对不起!”
大伙愣了一下,东洋人的这个道歉来的太过突然。但就在大家还沉浸在这份惊愕之中时,东洋人又来了一句,“走!”
那几个狗一样的随从跟在他屁股后面悻然的离开了人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