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知不觉马车已到了城门口,吱吱扭扭响了一路的声音噶然而止。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路生憋不住了,起身掀起门帘,一看城门已经到了。
他回过头看了看,守业和怜儿对面坐着,路生眉头皱了下,马门帘放下来自己跳下车了。
两人一路无语,此刻怜儿理了下鬓角掉出来的头发,模样有些害羞。说:“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守业一路是想了一些,可听见外面路管家和一个人说话:
“李镖师,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不碍事,再说你们也没迟到!是我们早到了一会,多等等也好,否则出了这门,又一个月见不到故人了。”
这番话让守业乱了心神,忽然想起一句诗词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而与他来说,他的故人却在这城外,于是他说道:“回去代我向母亲以及大娘问好!”
说完又沉默了。实际这并不是怜儿想听到的,她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到现在还是割舍不下守业,说道:“要么你也与我一并回去吧!”
守业低头想了片刻,又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怜儿说道:“家仇未报,就算我与暂先你回去,但心也不安,最后还得出来!”
怜儿嘴唇动了动,话到了嘴边但又咽了回去。她想说与仇恨想比,父母更希望我们能快快乐乐的活着,人一旦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他的世界也只剩了黑白。
“那你抱抱我吧?”怜儿换了一句。
少女的心对于这儿女情长总要比少年懂得的早些,还没等守业反应过来,已经扑了过去,她拥抱着他,眼睛闭住贪婪的贴在他的胸口,享受着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以及他砰砰的心跳。
守业两只手却无处安放,最后只能就这样保持不动木木的像根木头。
怜儿猛的坐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带着笑脸说道:“你走吧!”
离别的伤感像长了一双手,总想去抓住对方。守业狠了狠心起身,掀起门帘,但又回过头看了看怜儿。
梨花带雨,最惹男人心疼。可天下大事又岂能被儿女私情牵绊,守业终于下了马车。
跳下来刚刚站稳,听见而后“吁”的一声。
下意识回头一看,原来是哪夜救他的那位兵爷,他只身一人,骑在马背上,一席便装,背了个包裹。
路管家赶紧上去说客套话,结果一问,才知道他也要回三里屯。
路管家开完笑说:“老天爷真是心疼我路某呀,怕我路上不安全,还特意给安排了一个武曲星。”
赵春生哪里敢受这个称呼,笑着忙回道:“不敢当,不敢当!赵某乃一凡夫俗子,怎敢称什么星君,只是也愿意一路随行,大家好有个照应。”
大家哈哈一笑,就要启程。
马车起步一瞬,怜儿从车窗探出头来,盯着守业看了看,车走开了,才对路生说道:“路生哥,大枣马就拜托你照顾了。”
路生冲她摆了摆手,接着放在眼睛上揉了揉。
守业望着怜儿渐行渐远,视线变得模糊,余光一瞟,忽然发现城门的前断垣残壁远远的站着一个人,他目视前方似在为谁送行。
纵然相隔千里,当娘的也能感觉到儿子的思念。二丫头猛的打了一个喷嚏,旁边巧云笑了笑她的囧样,说道:“妹妹,莫不是有人想你了?”
两人盘腿坐在炕上正做针线,巧云的话让二丫头又想起了儿子,如今她们孤儿寡母的,还有谁会想她呀,要想也可能是儿子吧!
她手里的活停下,眼睛痴痴的看着窗户。嘴里念念说道:“也不知守业在那边怎么样了?”
巧云把针脚插在头发里,蹭了蹭,然后拿出来继续缝衣服,边说:“也是,这孩子走了都有一个多月了,也没说捎封信回来。”
二丫头叹了口气,低下头准备继续,忽然听见外面当当的敲门声。她有些欣喜,首先想到的是莫不是守业真差人送信回来了!
她赶紧下地,趿拉着鞋到了院子,才发现敲门声是后院的。她有些失落整个人一下蔫了,慢慢又挪着步子回屋去了。
后院伙计正在扫地,听见有人敲门,过去把门开了。
门一开,只见外面站着两个男人,一胖一瘦,个子差不多高。只是胖子长得有些寒碜,小眼、大嘴,两手袖口里操着。
“你们找谁?”伙计问。
瘦子说:“找你们老爷!”
“我家老爷出远门了。”伙计说完,就要关门。
胖子给瘦子使了一个眼色,瘦子立即迈了一条腿把门卡住,瘦巴巴的脸带着邪笑说:“哎,别急的关门呀!你们老爷不在,这夫人应该在了吧?”
伙计急了,凶着脸说:“你们谁啊?”
瘦子出手速度如风过耳,伙计只听呼的一声,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然后被抵着一步一步进了院。
到了当院听见一间屋里传出来“当当当”的木鱼声。
“是这个屋子?”胖子一张口,露出两颗金牙来。
瘦子手劲稍松,伙计总算能喘口大气了,他点了点头。
瘦子彻底把手松开,顺势在伙计背上推搡了一把,伙计几个踉跄脸就杵到了门口。
瘦子示意让他开门,他满脸为难,刚伸手门自己开了。
一个丫鬟打扮的妮子,她双手叉腰,脸上带着怒气,首先瞪了那个伙计一眼,伙计惭愧的把脸转一边了。
接着目光如刀向两个外人扑来,严声说道:“你们干什么的?”
胖子与瘦子听了对视一笑。胖子歪起脖子斜着眼说道:“来会会故人!”
“谁是你们故人,你们再不走本姑娘可喊人了?”
“吓唬谁呢!爷们们也不是被吓大的!”
“云儿,外面谁来了?”木鱼声断了,飘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就两个无赖,长得贼眉鼠眼的,还说是来会什么故人!”
“要是他们来要钱,给上他们几两银子,打发走就是了!”
胖子一听,嘿嘿笑了两声,“有意思,还真当爷是要饭的了。”上前几步到了门口。
他瞅着丫鬟与门露的空当,左右晃着脑袋往里面看了看,只见厅堂当中供桌上摆着一尊三尺有余观世音菩萨像,金身红背底,一个女人面对跪着,看背影已然是看一个中年妇女的身形,稍显臃肿。
不会搞错了吧,这真的是师家和的女人?当年老二可说过这个女人是三里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风骚,要真是这个模样,老二还能犯浑?
此时女人正好转过头正巧看见一张大嘴露着两颗大金牙。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