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城门楼子燃起了几支火把,火苗舞动,把城门前照出一方亮地来。
城门正准备要关,忽然听见黑暗里传来一阵马蹄声,哨兵警觉的端起了枪,眨眼功夫一匹高头大马从黑暗中闪了进来,上面驮着一个黑衣人。
哨兵把火把举的高高,照清了来人面目轮廓,一张脸有些狰狞,更是个独眼斜戴着眼罩,单剩下一只杀气腾腾的眼睛。当兵的只一眼就明白这绝对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自然不敢大意,楼门上听见枪栓哗哗响了几声,看见独眼抬头往上面瞥了一眼。
“干什么的?”哨兵问。
“进城!”
“哎,听不懂话是吧,我是问你干什么的?”哨兵提着嗓门壮胆,也不过他跟前。
“商人!”
哨兵打量了一番,说:“商人?商人怎么还带刀?”
“世道不太平!”
哨兵看也没什么危险,上前去检查了一下他的包裹,里面除了衣服就是干粮。便说:“这马上要关门了,以后早点!”
“能走了吧?”
这话听起来真刺耳,哨兵有些不乐意了,两人对视了一下,一只眼还是对不过两只眼,独眼扭正头两腿一夹马肚子,马哒哒哒进了城门。
“他娘的,要不是刚进城上面管的严,老子非教训这厮一顿。”
“快行了吧赵春生,别说这马后炮没用的,赶快关你的门吧!”城门楼上一个兵故意嘲讽他说。
赵春生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关门了,沉重的铁门发出嘎噔嘎噔的响声,最后当的一声,合在了一起。
守业出来锁门,忽然一阵马蹄声从街边传来,刚探头看,声音就到了跟前。大黑天,一个黑衣人又是独眼,守业有些发怵。
独眼在马背上问:“这是马帮?”
守业点了点头。
“聚四海酒楼怎么走?”这人又问。
守业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给他说完,不知那人听明白了没有,反正鞭子一扬走了。
守业再不敢多待,赶紧把门锁了。等他走到院子中间,窦二哥从屋里出来了,他问:“外面是谁了?”守业说就是一个问路的,窦二哥也没再多问,给他说要他把扎根喊上一起到正屋来他有话要说。
虽然天黑,那人面目看的不是太清楚,但明显是个独眼,守业边走边想,忽然他想起家乡好像也有一个独眼,他没见过面,听人们都叫他李独眼,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啊,独眼的人多去了,于是不再想了,喊了扎根一起到了正屋。
推门进去,屋里一股暖流涌了出来,还带着兰花香,窦二哥坐在火炉旁正在抽烟,怜儿在一旁绣着一块手帕。
“都坐!”窦二哥没抬眼皮,盯着火炉好像是在想事。
守业靠着怜儿坐下,守业问:“怜儿,你这是绣什么呢?”
“不告诉你!”刚说完可能就反悔了,又说:“绣好了,自然你就知道了!”小姑娘害羞,怜儿给了个背不让守业看了。
守业一转眼看见扎根板着脸,知道他又在吃醋了,也便收起了笑。
窦二哥咳嗽了几声,然后说:“今天把你们叫在一起,其实也没别的。”说完他抬起头,目光停在了扎根身上,接着又说:“这次买卖,我手下那些个兄弟们回来都给我说了,虽然我不在,但扎根完成的不错!我想了想,我这年岁也大了,这以后马帮就想撒手不管了!”
说到这,窦二哥忽然停下。守业从侧面看着窦二哥,感觉窦二哥眼睛已经带起了泪花,他目光还在扎根身上,但扎根却垂着脑袋。
“扎根?”
“啊,师傅我在听呢!”扎根把脑袋抬了起来说。
“你父母走的早,这么多年你跟我跑东跑西也不容易,要是我没记错这翻了年你应该17了吧?”
扎根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在躲闪窦二哥。
“往后,我们爷俩就托付给你了!”
扎根赶紧接住话说:“师傅,您这说的什么话,这马帮还是您说了算!”
“唉,师傅老了!现在就想抽几锅好烟,喝点好酒,看着你们一个个成家!”窦二哥边说边看了看怜儿。
说这些伤感的话,怜儿也没心思绣花了,她眼角噙着泪水。
“舅,您别忘了,还有我呢!”守业拍着胸脯一说,倒把怜儿逗乐了,她噗嗤笑了。
“你毛还没长齐呢!”窦二哥说完,守业不好意思的摸着脑门笑了。
“行了,都回去睡吧!”窦二哥下了“逐客令”,守业便和扎根一起出来了。
两人在门口扎根又提起了那个话题,他悄声说:“我一定要娶怜儿!”
“那得看怜儿愿不愿意了!”守业回道。怜儿刚好进了里屋,但窦二哥在门后把话听的是一清二楚,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师家和正搂着女人还在做梦呢,外面大门被敲得哗啦啦响,都快要散架了。
师家和肯定被吵醒了,但还舍不得起,对着窗外吼道:“路生,路生!”
路生慌忙从他自己屋里出来,在窗户外面应了一声,但还是挨了训,“快开门去,一天磨磨唧唧的。”
敲门的是“聚四海”酒楼的伙计,伙计说三里屯来的一位客官要师掌柜的去一趟,路生问那人叫什么名字,伙计说那客官他没说,又问了长什么样子,伙计说是个独眼,长得挺瘆人的,说完转身走了。
路生关好门,刚走到院子中间就听见屋里传来女人娇喘吁吁的声音,他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只好假装咳嗽了几声,屋里动静一下停了。接着师家和理了理嗓子,在里面问:“是谁来了?”
“是“聚四海”的伙计,说是从三里屯来了一位客官邀您现在过去,也没留名字,那伙计说那人是个独眼!”
“行了,你忙去吧!”路生应了一声走开了。
屋里女人赤着身子,像一条滑溜溜的蛇缠在师家和身上,舌头还在他胸口游走。师家和双手枕在脑后,忽然睁开了眼睛,女人见他表情不对,还以为自己没伺候好,娇滴滴说:“怎么,不舒服了?”
师家和坐起来,在女人丰满的屁股拍了一把,接着开始穿衣服,女人问他:“这么早,要干什么去?”
他一脸淫笑,用食指刮了下女人的鼻子,说:“出去办点事,等老子回来继续收拾你!”
“那你可要早点回来,不然人家就没兴致了!”
师家和邪恶的笑了笑,说:“行!”完了穿好衣服出了院子,他喊道:“路生!”
路生从厨房里钻了出来,身上还裹着围巾,脸上抹的一片白一片黑,师家和见了眉头皱了皱,说:“别做了,别做了,跟我一起去趟“聚四海”!”
见路生还愣着,师家和便发火了,说:“还愣着干嘛,赶紧到巷口给老子看看有没有轿子,这大冷天的!”
路生把围巾一解,来不及放下手里拿着就小跑出了门,师家和背后骂了一句:“真是个二愣子,我瞎眼了怎么收了这么一个饭桶!”
轿子外面没找到,但事急再冷也得挨着,师家和只好抄着手和路生徒步去“聚四海”了。
等他们到了“聚四海”,李独眼已坐在包厢里喝茶了。又是二楼那个“英豪”,师家和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推开进去了。
李独眼见了主子赶紧起身问候,这一个多月不见,师家和感觉李独眼人又消瘦了不少,不过只要沾上了大烟,能有几个是胖的。
“你不在店里好好待的,跑这边干啥?这大清早的想睡个安稳觉都不成,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李独眼看了看路生,意思这话当着外人面不好说,师家和看懂了他的意思,就把路生支出去了。
但路生并没走,他悄悄进了隔壁的包厢。
“说吧!”师家和说。
“少东家,刚才那位有点面生,不是咱们的人吧?”李独眼问。
“嘿,捡的一野孩子。”师家和说完觉得有些不合适,又说:“其实也不是捡的,他爹和我赌钱输给我的,也就当个用人用吧!”
路生听到这里,胸膛里就像有一只手在攥他的心,在一点点收紧。
“你倒是说呀!”师家和有些不耐烦了。
“少东家,咱那烟馆暂时开不成了,自革命党进城以来,是三番五令要戒大烟,戒烟令上写了发现贩卖大烟直接枪毙!”
“那我爹怎么说?”师家和问。
“老爷也说就先关了,后面看看情况再说!”
师家和叹了一口气,然后说:“白辛苦我了,这还又弄了一批!”
李独眼一听,心想坏了,这肯定是出岔子了,于是赶紧说:“少东家,您来信说让马帮带了一箱货,可这东西压根没见着啊!”
师家和听了个大睁眼,他一下站了起来,说:“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哎呀少东家,东西没见着啊!”
师家和扑通又坐在了椅子上面,目光呆滞嘴里念叨着:“坏了,坏了!”
“少东家,少东家!”李独眼喊了两声,师家和这才清醒过来,他盯着李独眼,目光就像两把剑,怪吓人的。
停了片刻他又站起来,说:“备马!”
“去哪?”
“白家烟馆。”
听到这里,路生赶紧从包厢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