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这几天里守业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雪花,有大片的像鹅毛,也有现在颗粒状的如沙砾,屋角麻雀扑棱棱抖着翅膀,这些沙砾就钻进了它们的绒毛,可能猛的一凉,惊飞了。衙门大堂还是那个样子,塌下来的如今都被雪掩了,雪一点点还在上面堆积。
今天是守业出狱后的第七天,也是柳言头七的最后一天,命运就是这样,一些人注定是另一些人生命里的过客,但有的却充当着指路人的角色。
雪有停的迹象,守业抬头望了望天空,灰色的天已有一些地方泛起白,“雪是要停了”,守业嘟囔了一句。
“守业哥,咱们回吧!”
守业把目光从遥远的地方慢慢收回,转头看了看怜儿,几天下来她也清瘦了不少,一双大眼睛带着些许忧愁,惹人心疼。守业笑着点了点头。
一对身着孝衣的背影渐行渐远,空荡荡的街新留下两串浅浅的脚印。
师家和已到了衙门口,他望着远方看了看,自言自语说道:“这谁家死人了?”
他来衙门,是为了找樊庆思谈论粮草的事情,自打上次在这吃了抓捕革命党的“庆功宴”后,樊庆思就像把他忘了一样,几天过去了也没传见他,但他自己却没闲着,那批大烟最后还是经田鸡之手倒腾到三里屯了,除此之外他还在包头城给自己置办了个外宅,在被窝和新包养的娘们厮混了几天,忽然想起“粮草”这茬了,便自己来问了。
师家和进了衙门后院,发现地上的雪积了一尺厚,也没人打扫,只在上面踩出一条行人的小路。
他边往里走边四下看着,怎么连个下人也不见,正想着忽然看见何管家从一间屋子里出来了,看他走路姿势火急火燎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便喊了:“何管家!”
“何管家!”
喊第二声的时候,何管家才停住脚步。
师家和赶紧上前,带起笑脸问:“何管家,府上怎么冷冷清清的?”
何管家却没笑,盯着师家和看了看,又把目光转到地上看了看。
“怎么了何管家,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何管家没直接回答,当目光重新投到师家和脸上,才问:“师公子,有事?”
师家和说:“我找樊大人!”
“大人在屋里呢!”何管家说完就要走,“唉,何管家刚才问你话还没说呢?”师家和把他拦下。
何管家想了想,说:“见了大人就知道了!”说完,又像前面那样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师家和心想这老头今天是魔怔了,怎么都不去引荐,摇头笑了笑。等他刚要敲门,听见樊庆思扯着大嗓门在里面喊:“带这瓶瓶罐罐的干什么,都扔了!”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一顿响。
师家和皱起眉头,敲了敲门。
“谁呀?”樊庆思大嗓门把他吓了一跳。师家和拍了拍自己胸脯缓了一口气,然后答道:“大人,是小的师家和!”
“进来吧!”樊庆思里面说道。
门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师家和使劲推开才发现是块碎瓷片片,他蹲下把瓷片片捡起来,刚起身抬眼一看,才发现书呀,画呀碎纸片、瓷片躺了一地,而樊庆思正站在书架旁对着下人指手画脚。
“你随便坐!”
师家和看了看,屋里连个全乎椅子都没有,往哪里坐呀!于是慢慢走过来,说:“樊大人,这是……?”
“哦,准备要走了!”
师家和听的两眼一愣,随口说道:“走哪?”
樊庆思转过身来,一看到师家和那副囧样就笑了,接着说道:“看来兄弟还不知道呀?”师家和还懵着,樊庆思继续说:“革命党马上就打进来了!”
“没听说呀,那,那颜如真不是刚被灭了吗,这哪又冒出来了一股?”
接着樊庆思笑脸一下收了回去,黑着脸说道:“也是你老乡!”
师家和完全懵了,难道三里屯还有人才?樊庆思量他也猜不到,于是就说了是阎锡山,现在整个山西都是革命党的了。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就像是迎头一棒,师家和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站稳后第一句话就是:“哪我怎么办?”
樊庆思听不懂他的话,说:“什么你怎么办?”
“我杀了革命党!我杀了颜如真……我…”他不说了,鼻涕眼泪已胡了一大把。
“你!”樊庆思指着师家和,但他没有笑,接着无奈的摇了摇头,仰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大清是完了!”
从衙门出来,师家和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走路摇摇摆摆。他脑海里现在杂乱如麻,好不容易傍上樊庆思原以为就此吃上了皇粮,能光宗耀祖,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而且可笑的是他还是屠杀革命党的侩子手,一时想不通下面的路该怎么走,心里有了喝酒的念头,于是往“聚四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