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祖的消息刚刚让所有人为之一振，监察使的出现敲响了他们安逸的警钟。

秦王唐王率百万部下投奔翼城，异族和南宫允的交易宣告失败。

然而人族不仅没有大举讨伐翼城的想法，也没有派人来兴师问罪。异族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恩怨情仇。

这种风雨欲来的气氛让众人压抑万分，尤其是监察使的实力，更加让人绝望。

紫阳道人这几天心事重重，他带领上仙宫的弟子进到这个是非之地，本意是想一看究竟。然后遇上了袁峰，得知了异族的事情，更知道了当年人祖为了战胜异族做出了巨大牺牲。他决定留下来，一方面是因为袁峰，其次就是人祖是上仙宫的信仰。

可是监察使一旦出手，谁能挡得住？

他想追寻人祖的脚步完成人祖未完成的事，可也不会把上仙宫推向万劫不复。

现在袁峰搭建了通道，完全可以把这些弟子遣送回五府。

到时候把通道毁了，就是监察使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威胁到五府。

这样的想法，最开始只是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可是几天过去，紫阳道人仿佛着了魔一样。

“师弟，上仙宫还需要人回去。”

须弥道人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懒散惯了，也就是近几年才正式回归上仙宫。

把上仙宫的弟子送回去，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说众人怎么看待上仙宫，就是他自己都张不开嘴。

上仙宫的弟子是弟子，那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能理解紫阳道人的想法，但是，他很难支持。

长生界一直都维持着一个平衡，这个平衡由人族，异族互相牵制，甚至连监察使都很难打破。

尤其是进入道境之后，须弥道人更加知道人族也好，异族也好，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那天那牛角老者就是道境强者，生死搏斗他或许会赢，但是正常出手他必输。他修炼的笑长生和普通功法不一样，但是他的出身比异族强太多。

五府那样的世外桃源，上仙宫更是人间仙境。

几千年来，又培养出了几名道境？

如果真要有一战，赢了，可以永绝后患。

输了，上仙宫的弟子即便全部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唇亡齿寒，长生界的存在才让这些异端，这些不该存在的强者存在。同时长生界也成了他们的羁绊，让他们拥有通天的手段，却走不出去。

一旦输了，长生界或许会存在，或许不会存在。不管结果如何，这些强者必定会逃脱束缚，到时候恐怕遭受劫难的不止五府，还有其他的地方。

“师兄的担忧我能明白，但是釜底抽薪，固然保全了上仙宫又如何？”

紫阳道人愣了一下，急忙说道：“师弟是同意了？”

“我们去找袁小友，相信袁小友肯定能体谅我们。而且我们上仙宫不是全部撤离，我们留下来。”

见紫阳道人一心如此，须弥道人叹了口气。

袁峰想要从阎君口中得知检察官的身份，还有消失的天庭。

不过阎君从天庭时期一直存活到现在，连上古百族之战他都可以置身事外，自然不可能轻易告诉袁峰。

“袁小友！”

紫阳道人快步走来，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原因，他的脸色异常红润。

“紫阳前辈，快快请坐！”

紫阳道人坐下之后，略显忌惮的看了一眼墙角处摆放的棺椁。

关于让上仙宫弟子撤离的事情，他想了一路，几经思衬之后，这才下定决定。

“袁小友，那监察使到底是为何人？”

“实不相瞒，前辈既然知道上古的事情，那想必肯定能明白，上古之前必然还有一个时代。所有的先贤圣人，练气士和人祖，必然不可能凭空出世。”

须弥道人神情微动，不过想到师兄接下来要说的事，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

见紫阳道人有些走神，袁峰误以为他不太明白，随即解释道：“天庭时期能人辈出，后来遭遇黑暗入侵，就是之前所见到的监察使，不过他被天庭抛弃了之后融入了黑暗中。天庭为了躲避黑暗，开辟了新的世界，同时断绝了和原来世界的联系。”

袁峰突然停住，他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瞥了一眼紫阳道人，见他还在走神，袁峰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说道：“监察使当时是镇守天庭阻止其他人进入天庭的人，后来天庭所在的世界关闭了，监察使便留在了外面。”

紫阳道人没有想那么多。

他现在想的是监察使的来历，一个跨越了上古时期的人，该有多强？

人力有穷时，到时候就是赌上所有人，也未必能挡住对方。

“袁小友，监察使如此之强，我们就这么束手待毙吗？”紫阳道人问道。

“前辈何出此言？监察使固然很强，但是我们面对的并非只是监察使，而是那些黑暗！”

袁峰站起身伸手指着头顶：“整个长生界被黑暗笼罩，那些黑暗才是真正的威胁！”

紫阳道人站起身茫然的看着头顶，他看不到袁峰口中的黑暗，也不知道黑暗有多恐怖。他只知道，上仙宫的弟子留在这里，最终都会葬送在长生界。

求道修仙问长生，诵经参禅见如来。

“小友！”

紫阳道人红着脸，羞愧的低下头。

袁峰诧异不已，连忙说道：“前辈这是……前辈，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只要我能做到，必定全力以赴！”

紫阳道人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说道：“当真？”

袁峰脸色一肃，抬起手说道：“我发誓！”

“师兄……”

须弥道人张了张嘴，这种临阵脱逃的感觉让他倍感羞耻。

紫阳道人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恳请袁小友打开通往五府的通道，让上仙宫万名弟子回家！”

袁峰的脸色有些僵硬，他怔怔的看着紫阳道人。

只是很快他就释然了，他能够理解紫阳道人所作所为。

监察使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威胁，这种威胁不是面对异族，而是面对一个前所未知的强大所在。

在这个庞然大物跟前，所有人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但是理解归理解，他想不到紫阳道人会在这个时候把上仙宫的弟子送走。

袁峰呆呆的看着天空，目光有些空洞。

突然，他明白了，他明白了人祖当年该有多么的绝望。

滚滚硝烟，战火弥漫。

无数强者顶天立地，为了人族而战。

但是同时也有人想要独善其身，想要在乱世中寻一处净土，哪怕是寸草不生的荒漠，亦或是白雪皑皑的雪原。

不管是抛头颅还是洒热血，不管是逃避躲避还是投敌。

最终都不过是为了活着。

为了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袁峰转过身，酸涩的眼睛让他有些难受。

他想家了，想回到袁府中，即便是后半生在袁府度过，他也很满足。

但是他不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也有自己的选择。

大义？

他从来不认什么大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当年历史老师用这句话评价某位古人，他嗤之以鼻。

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都死了，就是书万卷史书歌颂又有个屁用？

可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

空气中弥漫着悲怆和苍凉，紫阳道人如做错了事一般，低着头不敢正视袁峰。

须弥道人暗自叹息。

他发现自己离笑长生越来越远了，自从五府巨变之后，他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反而每天愁容满面。

他感觉有负了师父的重托。

墙角的棺材，黑暗中，一只手悄悄的摸向旁边的金色大斧。

阎君低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我看到他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我们又可以一起战斗了！”

阎君脸色大变，压低声音吼道：“他不是！”

雷王突然笑了起来，笑中带着哽咽。

“你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懂！”

阎君愕然，随即大怒：“你懂，懂你奶奶个孙子，你他娘的懂得多，赶紧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其实，我倒是希望他是，可惜……”

感受到雷王的情绪突然低沉下去，阎君瞪了瞪眼睛，这个混球。

紫阳道人小心翼翼道：“小友，刚刚说的你看可以吗？上仙宫弟子不该死在这里，这里不是他们的家。”

袁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道：“前辈不必说了，何日离开，告知我一声。只要我还活着，保证把上仙宫的每个人都带离这里！”

紫阳道人面色一喜，揖手说道：“多谢小友成全！小友可以放心，上仙宫弟子虽然离开，我等会陪着小友一战到底。贫道郭子锋，誓与小友同进退，共生死！”

须弥道人叹了口气，起身说道：“小友切莫怪罪师兄！”

“我明白，谢谢二位前辈！”

须弥道人知道，自此之后，想要和袁峰如先前一般已经不可能了。

但是有些事总得有人做，有些事一旦做了，再也无法回头。

镜子若是裂了，早晚都会碎。

“我这就去通知，如果可以，尽快让他们离开，届时还需要小友施以援手！”

紫阳道人抱了抱拳，转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