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佬躺在地上动了动,却被马卡洛夫再次一脚踹翻在地,他的腿弯曲成一种平常人无法做到的向外九十度脚形状,显然他的膝盖骨已经碎了。
“这刀是怎么回事?”马卡洛夫抬起手中的塑胶小刀,再次向罗克问道。
“我想,是我上次报复他的时候,忘在那的。”罗克惶惶不安回答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他从未见过马卡洛夫发火的样子。
听完罗克的陈述后,马卡洛夫大步走上前,给了罗克一记左勾拳。马卡洛夫的面部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但这丝毫不影响身为一方老大的他教训犯错的手下。
“你知道后果吗!你知道有多少弟兄可能因此丧命吗!”马卡洛夫咆哮着,又给了罗克一拳,这次罗克的嘴角因为过度挤压牙齿而被打出血来。
没错,罗克对马卡洛夫的整个大家庭的作用非常明显。他能让许多早就被定下无法回到妻儿身边的家伙联系上自己的家人,能让多年来未曾涉世的家伙好好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但这不意味着罗克能够为所欲为,不必在意后果就干上一些可能会危害到“家人”性命的傻事。
比如这一件,马卡洛夫手上的这把小刀。
他在庆幸拿到小刀的是法国佬,而不是某位对他怀恨已久的黑鬼。能够烧制出如此锋利的小刀的家伙只有马卡洛夫的人,要是这把刀今天刺向的不是罗克,而是在某个角落的一位犯人呢?对方可以凭借这姆指粗细的武器将他手下的大部分人置于死地。
警报声在此时响起,看守员和狱警从门外闯入,一旦犯人之间发生持械斗殴,他们可不敢站在原地看半点热闹。
“马卡洛夫,放下刀。”泰瑟枪被狱警从腰间拔出,只要马卡洛夫再有任何动作,电极针就会从枪口刺入他的皮肤之下。
马卡洛夫已经在缘石监狱里杀过三十多位犯人了,看守员和狱警怎么敢“怠慢”这位“老江湖”呢?
“你看,我像是要杀人的人吗?”马卡洛夫举起双手,露出自己正在流血的右肩,指了指地上正躺着的法国佬,“这家伙捅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整个缘石监狱只有你手底下的家伙有能力烧制出这玩意儿。”卢卡斯从看守员身后走出来,抢走看守员手中的泰瑟枪对准马卡洛夫,将输出功率调到最大,“为什么会到这个废物手上?法国佬,你对他压根不感兴趣吧。”
卢卡斯的出现让马卡洛夫剧烈颤抖一阵,他似乎在脑袋里回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然后疯狂的甩甩脑袋,把刀扔在地上:“要电也应该电法国佬,我快失血过多了,赶紧送我到医疗间。”
“没法电你,真是可惜了,”卢卡斯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罗克,“还有你,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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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似乎不太平静。”
狱内的不断哀嚎和某些物体重击在人身上的声音让罗克有些心神不宁,他想尽量靠被铁棍钉死的窗外的声音来平定一下烦躁的内心,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罗克在食堂事件后被拜伦拽回囚室,没有吃饭,没有洗澡,他在床上呆了一整天。罗克现在感到浑身痒痒,肚子里也不断传出哀嚎。
因为马卡洛夫的关系,不仅是其他囚犯没有过问罗克的过错,就连狱警也没有多问他一句,只是简单的将他无视过去。
“你是不是饿了?我这还有几袋香肠你吃吗?”拜伦说着从上铺丢下来一袋子包装有些油腻的香肠,那是他用在狱内工作的钱在休息区的小商铺买来的存货。
“没有胃口,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罗克说着,还是从那袋香肠里抽出一根,撕开密封包装,塞了半根到嘴里。他感觉他正吃着一根没有任何味道的蜡条,但胃里的惨叫声告诉他如果他再不吃一点东西,这一晚都无法安心进入梦乡。
“他们在教训法国佬,大家可真是默契,没一间屋子敢撩开遮光帘,”拜伦悄悄拨开遮光帘的小角,偷看着正在休息区大厅内发生的一切,“法国佬好像快被打死了,马卡洛夫,百德尔,阿道夫,那几个老大一起动的手。这下看来就连狱警好像也不敢管这事儿,你不来看看吗?”
“不了。”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罗克与拜伦一起拨开遮光帘的一个角落去观赏正发生在大厅内的“动作戏”,但他想起午饭时间马卡洛夫的狰狞表情,以及插在马卡洛夫肩膀上的半把塑胶小刀,眼中深深的恐惧阻止了他去做这件事。
尽管正在殴打法国佬的那几位监狱老大根本不可能发现某个囚室的遮光帘后会有两双小眼睛正在注视发生的一切。
“拜伦,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在三天之后法国佬才会动手吧,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罗克想起早上拜伦在图书馆内告诉他的话,很显然,发生的一切又有悖于拜伦所谓的见到过的未来,但也的确发生了,只是发生的时间不对。
“时间的变迁而已,我已经习惯了。”拜伦从上铺跳下地,坐在罗克身旁,“我知道你睡不着,不过今天看到你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怂,要知道你在未来可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啊。”
“时间的变迁?”罗克从拜伦口中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新词语,“那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提前了,我不好多作解释,因为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我能用语言表述的范畴。”拜伦耸耸肩,表示自己无可奉告,罗克略微理解地点点头。
既然拜伦没法说,那他自然不会强求。要知道,拜伦今天说过的话可救了他一命,如果站在罗克身后的人不是马卡洛夫,天知道法国佬的那一刀会插到哪儿去。
“那你……”罗克想到了一些事,他有些迟疑。
“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吧。”
“你能不能告诉我,未来的我,遭遇了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
拜伦的所作所为让罗克不得不相信拜伦今天告诉他的一切,这也让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在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
他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还是像现在一样一无所知,像个井底之蛙一样终日看着井口度日,在属于自己的枯井当中过活。
隐隐之中,罗克有一种期待感,也有一丝害怕。
拜托,谁又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好吧,你选个舒服点的姿势坐着听。”拜伦点点头,这也让罗克从床上坐起来,将自己的注意力全然放入拜伦口中的言语之中。
“要从1985年,也就是今年说起,因为这是我目前知道的唯一不同的地方。”
拜伦是在1995年的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与罗克相识的,距离现在还有整整十年,当时的罗克因为某项有关于前苏联“未来演算计划”理论中的冲突感到头疼,他不得不前往全世界几个电子信息技术的尖端大学中寻找自己的助手。
那天,罗克闯进了教室,他在教室角落的地板上铺下一张报纸,仔细听着讲台上面的那堂课。
概念编程与电子工程(ConceptualprogrammingandElectronicEngineering)。
那是马萨诸塞理工学院为拜伦单独开的一门选修课,在整个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也只有拜伦·图灵和约翰·图灵父子俩有资格教授那一门课程。
课程中,拜伦解释了在未来编程中,语言的通用性及计算机的世界终端,那恰巧是前苏联的“未来演算计划”中,让罗克卡壳的一部分内容。
“‘未来演算计划’是什么?等等,前苏联?”罗克的一句疑问打破了拜伦的回想,他想起自己闯入“禁地”时的军官伊万和父亲博哈德的样子,以及那一排排阵列计算机。
或许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参与到那所谓的计划当中了。
“没错,前苏联。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将会在1991年12月24日解体。至于‘未来演算计划’,实际上就是通过我父亲艾伦·图灵的过去时间理论,反推出能够控制未来一切事情可能性的一种方法。”
无视罗克的满脸疑问,拜伦继续说着罗克的未来,因为拜伦内心很清楚,在罗克还没有参加到计划当中时,他的知识完全不足以理解那些概念中所存在的尖端技术。
拜伦与约翰也参与到了计划当中,他们并不知道罗克在那时已经成为了共济会成员之一,只是一心坚信着他们能够改变人类的未来,让人类未来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1999年12月31日,千年虫事件发生。他们的演算错误,导致所有与阵列计算机相连的世界范围内的计算机皆发生了运算错误,世界各地的计算机都开始进行死循环运算,并且持续了整整两个星期,这个错误才被他们找了出来。
随后,在长时间的研究当中,拜伦与约翰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罗克总是会突然消失,转而带着不知从哪儿来的陌生的科研人员对阵列计算机进行维护,运算检查。
约翰在深夜中尾随了罗克,发现他是共济会成员,整项研究其实就是在给共济会建立一个能够掌控整个世界未来的没有任何缺憾的武器。
但罗克自己却并不知道共济会的计划,他仍然以为那些人不过是父亲的朋友,是前苏联想要将“未来演算计划”继续下去的科研人员,直到约翰将一切都告诉罗克,他们闹翻了,约翰和拜伦退出研究,并销毁了一大部分他们自己的研究数据。
“所以你从几十年后跳跃回现在,就是为了告诉我,共济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某个能够掌控整个人类未来的阴谋吗?”
“不,”拜伦有些不悦,他显然不喜欢被别人打断故事的感觉,“我跳跃回来是因为你死了,在你把一切都交给共济会之后,他们对你下了追杀令,你后来不得不投奔我。”
2019年,研究已然接近尾声,罗克靠着拜伦当初在“概念编程与电子工程”课上教授的所有知识,靠着自己的理解,复原了拜伦与约翰当初销毁的资料,并将所有的研究结果与共济会内的其他科研人员进行分享。
罗克遭到了追杀,他在枪口下逃亡着,偷渡到了美国寻找拜伦和约翰,不幸的是,那时的罗克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因为偷渡时的恶劣环境导致他的伤口无法消毒发生感染,罗克在剧烈的疼痛下倒在拜伦的怀里,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回到过去,告诉我事实,”拜伦点点头,“没错,这是你当初的原话。”
“那我只需要注意一点,这辈子不加入共济会,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罗克故作轻松地躺回床上,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会如此曲折离奇,可罗克现在就连一个人生目标都没有。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起床之后应该做些什么。
“所以你就是因为我的这句话,才会跨越几十年回来找我,然后为了来到缘石监狱见我特意杀掉四十九个人。可你却要再次重复这几十年的时光,我今天有好好思考过你说的‘认知问题’,是这样理解没错吧。”
“没错,”拜伦见罗克已经躺下,洗了把脸再次爬回自己的上铺,“但有一点错了,我不是为了找你才会跨越这几十年。相反,我正是为了杀那四十九位共济会成员才回到了现在,遇见你,纯属只是碰巧而已。”
“那可真巧,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嗯,是很巧,赶紧睡吧。”
狱中回想着的惨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歇,罗克总算得以安心入睡,他在睡梦中仿佛看到了拜伦所说的一切,他那数十年倾心研究,却又不甘,悔恨的未来。但即使在睡梦中他也很清楚,那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因为他的身旁站着拜伦。
在罗克身旁,拜伦听着他的鼾声,他仍然年轻的睡颜,摇摇头,将手中标有“077”的塑胶小刀掰断,扔进马桶里拉下冲水栓。
拜伦想到了自己的孙子,他也明白,那些事情都不再会发生。就好像现在的罗克进了监狱,历史因为拜伦的跳跃早已变得截然不同。
“晚安,罗克。我想这第五十名目标,就算了吧。”
拜伦轻轻打开报纸,露出里面巴掌大的纸条。
在那纸条里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拜伦看向最后一位。随后,他找出一块指甲盖大的橡皮擦,将其中唯一没有被划横线的名字擦掉,不留一点痕迹。
罗克·简·博哈德·斯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