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学姐……消失了？

尽管很不愿承认这件事，可是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眼睁睁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了，就好像……

好像她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

事情发生在半个小时之前。

贾晴明和妖异事件侦查社的四个人在距离校门最近的小吃摊位蹲点，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学楼里的教室一间间灭了灯，高三学生的喧闹声在夜里微凉的操场上喧嚣着，涌向校门口。

蹲守的几个人都张大了眼睛，生怕在涌出校门这人头攒动的人流中错过了庄妍学姐的身影，贾晴明也努力地看着，然而他在这之前也根本不知道究竟哪个是庄妍学姐，毕竟他才到学校一个多月，对这些都不甚了解。

也是多亏了有萧姗姗，不然他恐怕一直也不会知道这种学校名人，毕竟这些学生都是在神庭县本地生活的人，贾晴明这个外地学生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和他们并不很好相处。

人群在校门口的位置收束，从校门往外涌出，而后沿着街道涌向四面八方。

萧姗姗立刻下令取消隐蔽计划，大家七手八脚地直接赶往学校门口。虽然这个摊位距离校门很近，但是人越来越多，还有下晚课的学生会进入小吃街，影响他们的视线。

总之再这样为了保持隐蔽而观望的话，绝对是找不到人的。

几个人挤到了校门前，活像是奔涌的水流中的礁石，各种各样的脸孔从他们的身旁经过，背着个乌龟壳一样又笨又大的书包。

贾晴明觉得自己肯定没办法发现庄妍学姐，他又没有见过，更不知道什么样子，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他打算从灵的角度寻找。

数不清的灵，心底思想凝结的灵，汇聚成声音流入他的耳中。

——“好饿啊……”

——“好累啊……”

——“好想去死啊……”

——“好像又浪费了一个晚自习啊，下次模考该怎么办……高考该怎么办？我药丸了。”

都是这样的声音，显然是刚刚出来统一考试成绩之后产生的综合症啊。

在这样混杂声音之中，要想辨识出庄妍学姐那种从大榜上跌落的痛苦心声，实在像是让一粒沙子掉到了沙滩上。

终于，人群散去。校门口只剩下贾晴明他们几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都摇了摇头。

“没有发现庄妍学姐……”

作战失败。

几个人回到刚才他们的座位上休息着，喘着气，刚才置身在汹涌人潮之中简直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也许漏看了吧。”萧姗姗说。

“人这么多的话，肯定会漏看很多人啊。”江户川说道。

贾晴明望见远方的教学楼里，最后一间教室的灯迟迟地关闭了，教学楼终于带着那庞大的巨人一般的轮廓，隐入黑暗之中。

萧姗姗显得十分沮丧，平时一度脸挂活泼笑容的她此刻苦着个脸，重重地坐在长板凳上。

贾晴明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她，虽然她一直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但还是很想为学校的学生们办些好事。这样想想包括拉他进学生会，还有一开始主动找他熟悉校园，都是为了避免之前一些转校生身上发生的悲剧……

不过萧姗姗接下来的话让贾晴明觉得还是不用安慰了吧：

“呜啊，我的东西也被收走了。真是奸商嘛！本来还想回来继续吃呢！”萧姗姗沮丧地说道。

原来是在悲伤自己被收走的小吃啊。

“等等……”贾晴明突然出声，他望着最后一个走出校门的女生。

现在多数学生已经离校，学校平时走车用的拉门也已经合拢，只留守卫室旁供一人进出的小门。

最后离开学校的学姐留着长发，不过为了方便被简单地扎了起来，她是最后离开学校的，脸色在门卫室外的暖光映衬里依然有些发白，整个人也似乎笼罩在一种颓废的气息里。不，那不是颓废。

那是……某种犹豫。

她的心声绞缠着，贾晴明能看到那些一闪即逝的灵，说明有很多强烈的声音在她的心中，可是没有一个可以形成真正的能短暂存续的灵，说明任何一种都无法说服她，最终凝结成强烈的心声。

“那个女生，是不是庄妍学姐？”贾晴明问萧姗姗，想让她帮忙确认一下。

“诶？真……真的是！”萧姗姗说完，为自己发出过大的惊讶声掩住了嘴巴，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还好他们之间的距离比较远，似乎并没有被发现。

“太好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江户川也喜出望外。

“总之先跟上去吧。”袁木头说。

“嗯……”李贵生没什么底气的声音说。

众人悄悄跟踪在庄妍学姐身后，看她从学校这边路口众多的地方转入那边的街道，因为是大道，不太容易躲避，所以几个人也特地分散开来。

江户川和萧姗姗这两个打扮诡异的家伙就在马路对面跟踪，以免被当成坏人，吓到学姐可就得不偿失了。

袁木头很机智地拿了一串鸡肉串在手里，这样显得很像是个普通的路人。贾晴明和他还有李贵生一起跟在庄妍学姐身后，她那样不紧不慢地走了一段时间，怀揣着心事一般。突然仿佛眼睛一亮，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

确实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去找某样东西。

她在前面的街道向左转，贾晴明他们迅速跟上，因为萧姗姗那一路在马路对面的右侧，要想及时跟来有些困难，如果要继续维持这样两路跟踪的态势的话，所以他们一定不能跟丢。

转过这个街角的时候，贾晴明瞄了一眼那条街的路牌。

贝壳路。

庄妍学姐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

贝壳路是神庭县比较古老的道路之一，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建立村庄之初，此处的土壤里发现了一些奇异的贝壳。

神庭县并不临海，距离最近的临海地——望海县城也有一段距离，但是却在这里奇异地发现了贝壳的化石。

当然这种事现在也算不上奇异了，因为多地都有过这类的情况。

专家们给出的解释是地壳变迁，此处曾经是一片蔚蓝的海洋，后来地壳变迁才抬升成为了陆地。

至于周边的县城和村庄土壤里并未发现贝类的化石，相关的解释是，很可能是西侧山脉的存在阻断了海洋的扩张，虽然这样的解释被认为是很牵强的，但是也并没有更加合理的解释，只能等待更多的考古发现才能定夺。

但是奇怪的事情就在这样一条历史奇异街道上了。

前一秒庄妍学姐的背影和被扎起的秀发还在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但是突然之间，只是一个转角的工夫……

庄妍学姐消失不见了。

“什么情况？！”萧姗姗觉得不可思议，问道。

“跟丢了。我也搞不清楚状况了……”贾晴明说。

“一下子……一下子就不见了。”李贵生也这样说道。

马路对面的萧姗姗他们虽然视野因为距离更加开阔，但是转角时分有一辆货车经过，待到货车通过之后，所见到的就和他们一样了。

“消失？这种事不可能的吧？”

“你有看到什么？”袁木头问贾晴明，显然是问那些看不到的层面。

贾晴明摇摇头。

他确实没有看到庄妍学姐身上有什么异常之处，甚至连对“灵”的感觉都没有，即使当阴灵附身于人体之后，本身的阴气会与原本的阳气相融，从而不会那么明显，但是，也同样会由于他有天眼的缘故产生某种……

奇怪的感觉。

经过白凌小姐的教导，加上自己有意地感受，贾晴明现在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所谓的不适感，可以辨识出那种“灵之感”的信号。

但是庄妍学姐身上并没有这种信号。

“那我们在四周的店铺里找一找。”江户川推了推大墨镜，说道，“从她消失前后行走速度来看，很可能是转入附近的店铺里面。也就是这条街的第一家或者第二家。”

“对，我们都去找找看，兵分两路。”

“三路比较好。”袁木头提出。“我在外面看着，如果发现庄妍学姐在其他地方出现就电话通知你们。”

“啊啊，你这袁木头还挺聪明的啊！”贾晴明说。

“好，行动。”

萧姗姗立刻和江户川选择了第一家店，贾晴明和李贵生则往第二家店去查看。

贾晴明其实特别想知道，第一家店的店主看见两个穿着深棕色侦探风衣，戴着猎鹿帽的人闯入店里是怎样一种酸爽的体验，他觉得自己回去之后可以在知乎这样一问。

这样想着，他也进了第二家店铺，假装看货品的样子在店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店里只有一个准备关门回家的老板，并没有人看见庄妍学姐。

他们走出店来，萧姗姗那边也同样很快从店里走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店主那紧张兮兮的哀叫：“快走快走！我这里可是合法生意！”

他们绝望地对贾晴明摇了摇头。

几个人又在街上搜索了一圈，几乎每一家店铺都看过了，但是一无所获，于是今夜神庭县贝壳路上至少有一半的商户都看见了两个打扮诡异，穿着侦探风衣戴着猎鹿帽的一男一女在很晚的事件造访店内，打听一个女生的下落。

搞得整条街人心惶惶的。

但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庄妍学姐的下落，袁木头一直守在街上，也没有看见她从某家店铺出来。

仿佛她诡异地在贝壳路消失不见了。

“任务失败……”萧姗姗说，“不过我们距离真相很近了！下一次……一定能发现的！”她试图说点什么来鼓舞士气。

于是大家最终在此地分开，各回各家。贾晴明走在入夜的贝壳路上，走向他今晚的下榻之处。

叮——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记忆之中突然明亮起来。

其实贝壳路上还有一家店铺——

贝壳路221号。

偷天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