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庭县县立图书馆。

报刊借阅区内，“神庭中学恶性杀人事件调查小组”的成员们此刻已经自发形成了非常默契的合作方式——

江户川同学眼疾手快，负责将四年前案发前后的报纸，以及杀人凶手自杀的时间前后的全部报纸都找出来。

而袁柏杨则迅速把这些旧报纸归类，整整齐齐地码好。

剩下的事情就归贾晴明和苏蔷两个人了，虽然还是可以做到一目十行，但长时间看报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是让人感觉有些头疼了。

贾晴明稍微停下来整理一下思路。

四年前的恶性杀人事件，本来只是一次校园暴力，杀人凶手并未打算致被害人吴耀学长于死地，简单地说，吴耀学长被身在高年级的凶手欺负，然后……被凶手锁进了学校旧理科实验室的柜子里。

这是一次有些过分的校园暴力，根据凶犯供人，本来打算出去上网，回来时候就把他放出来，然而就在他从校园翻出去，去网吧的路上，被街上的一辆摩托车撞倒住院……然后……

然后他忘记了这件事。

神庭中学虽然有很多不靠谱的事情，但是依然是一所为了应试而生的学校，理科实验室主要是摆个样子，一个学期的实验课大概加起来也只有二十节。而且位置也是四层尽头的偏僻位置，四层几乎没有有人的教室，那里的教室主要是布置来用作大型考试时的考场的。

所以……这场意外间接地造成了吴耀学长的死亡。他被锁在理科室的柜子里，在平时不用便上了锁的理科实验室里，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和那间教室一样被遗忘着。

那段时间只有一些关于理科实验室的奇怪声音的校园恐怖传说流传，但是从这样的情况判断，那应该就是吴耀学长的求救声了。

直到下一次某班安排了生物实验，在这间不受重视的实验室里进行，大家却闻到空气里有一股恶臭的气味，这才从角落的柜子里发现了……死去的吴耀学长。

警方立刻介入调查，凶手看见报纸上报道的这件事，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欺负吴耀时所做的一切……他就是杀人凶手！

一种莫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很快他去警局自首，但是……

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减轻他的痛苦。

虽然案子已结，虽然有失手杀人的成分，但最后还是判定为故意杀人罪，将他关入监狱，一切事情仿佛都已经结束。

而在一个月之后，凶手在狱中自杀。

神庭县当时有一张报纸报道了这件事，据说，凶手曾经和看守他的狱警表示，他觉得房间里的铁柜子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神庭县监狱的牢房是那种带床铺和马桶的单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铁质的衣柜，供犯人存放换洗的囚服用。

很多次他表示自己承受不了压力，和狱警说这里真的有鬼，都被人毫不在意地打发了。就算他是真的因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而对柜子之类的东西有着深深的恐惧，也不可能为了他这种小事，就安排把柜子拆除，为了防止被在押犯不正当地滥用，这些柜子都是焊死在牢房墙壁上的，拆除起来很麻烦。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真的自杀了。死的时候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而且就死在了牢房的衣柜里，死因是惊吓过度，造成心跳停止。

活脱脱是恐怖片的套路啊。

“果然是鬼魂之类的东西存在吗？”苏蔷喃喃地说道。“但是，这也只能证明四年前的这桩案子和鬼魂有关，现在已经四年了。故事里的厉鬼复仇之后，一定会消失的，因为它们完成了心愿。吴耀已经完成了复仇，杀死了杀人凶手，他当然也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吧。”

“这倒是确实……”贾晴明说。如果要说这两件事无关，但看起来实在是太相似了，同样诡异难以解释的手法，还有同样是死在柜子之中的人……

当然他还想着一件事，回去一定要告诫李贵生那家伙，以后千万不要再藏在社团活动室的柜子里“暗中观察”了，那可是死过人的柜子啊！

“当然还有，这次的被害人张亮，似乎很难与这件事扯上关系。二者之间缺乏相似点，更重要的是，张亮之前的离奇失踪那件事。”苏蔷把手头的报纸放回桌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肩膀，扭扭脖子。“其实这次的案子里，我还有一件事很在意，说实话，那也是一种可能性很大的猜测。”

“什么？”

“根据门卫大叔的证词，我怀疑昨天夜里有人潜入了学校。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了解多年前吴耀死亡的离奇事件，并且想利用这件事杀死张亮，最终嫁祸到鬼魂的头上……”苏蔷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不过萧姗姗倒是越听越有一种憋着想笑的样子。

“这件事唯一的疑点是，如果是真的，这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只有美剧里才会出现的，所谓‘完美犯罪’。我不知道现实里是否真的会有这样的手段。因为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能留下指纹的厕所现场也早已被破坏……提取不出有价值的指纹。如果张亮能被抢救醒过来，也许是唯一能给此岸提供有价值的线索的人了。”

“那个……其实昨天夜里差点被门卫大叔发现的……”贾晴明满脸黑线地打断苏蔷的推理，“是我们几个……”

“你们？！”

“嗯……我们在昨晚组织了第一次社团活动——对神庭中学高中部教学楼的深夜探索！”江户川说道，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这种事有什么可骄傲的啊？！

“你们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你们这真的是！十分干扰案件侦破的行为！”苏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光是这样，而且江户川他们还确实去过发现张亮的地方，十四班。但是当时门是锁着的。”

“锁着？”

“没错，这确实是一个矛盾点。”贾晴明给苏蔷解释，“张亮手下的两个小弟说，那天门没有锁，但是江户川同学去那里的时候，门是锁着的。”

“更奇怪的是我们这两拨人出现在那里的时间应该是前后脚的。”江户川推了推眼镜，继续思考起来，“而且那一天，我们也有一个同伴在那里神秘失踪了，不过事后很快又找到了就是……”

“你说的同伴是谁？”苏蔷的眼神锋利起来，之前有些疲惫的感觉都一扫而空。

“啊，是我们社团的成员啦，名叫李贵生，不过他胆子很小，平时喜欢躲在柜子里，嘿嘿，我们都说他真的人如其名，就像是生在柜子里的人！”萧姗姗说着还笑了起来。

但苏蔷完全无法被她这种活泼的笑意感染，她满脸严肃，脸色迅速降温：“我认为，你们的同伴李贵生有重大的嫌疑。”

“等等……这种事……”萧姗姗的笑容止住了，一脸惊讶。

“没错。李贵生失踪的时间……可以说和张亮失踪的时间是吻合的。等他出现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如果真的是他犯案，绝对是有充足的时间！”江户川开始了他的推理。

“诶？江同学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萧姗姗瘪了瘪嘴。

“没错，李贵生这个人我还是见过的，据说经常受欺负，又胆小怕事，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有可能把仇恨蓄积在心底，当有一天突然爆发出来的时候，绝对会成为十分可怕的恶魔。这样的案例实在是太多了。”苏蔷也接过话来说道——

这是一个福尔摩斯迷和一个柯南迷之间灵感的碰撞。

“无论如何都应该调查一下他吧。”袁木头说着，站起来把一摞看完的资料按照日期摆好，拿起送回到报刊架那里。

“等等啊……虽然你们这么说！我不是偏袒我自己社团的社员，我是学生会长，那么多社员我肯定不可能谁都偏袒的吧。你们忘了一件事！”萧姗姗十分肯定地说，“李贵生确实神秘失踪过，时间也很吻合，但是——他有不在场的证据！我们几个人其实都可以作证。”

“是吗？”江户川陷入思考。

“你还记得我们怎么找到李贵生的么？”

“好像是晴明学长……”江户川做思索状，记忆回溯到那个惊魂的学校探索之夜。

他又着急又因为这诡异的事情有些害怕，但怎么也找不到李贵生的身影，那孩子怯生生的，但给人的感觉阴测测的，跟个背后灵似的，突然消失了当然让人后怕啊。他终于到社团活动室和大家汇合，说了李贵生消失的事情，正不知从何下手去寻找的时候……

贾晴明学长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然后的桥段是……

——“李贵生你这家伙给我出来啊！”贾晴明愤怒地拉着衣柜的门。

——果然里面传来了李贵生充满害怕和颤抖的声音：“不出！”负隅顽抗。

“没错。当时你人在门口，晴明学长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袁学长嘛，跟我在活动室吃薯片，对吧。”萧姗姗说。

“嗯，”袁木头证实，“不过我更喜欢烧烤味的，那天吃的是番茄的。”

谁是问你这种喜好啊？！

“没错！”萧姗姗一锤定音，“说明在我们之前，李贵生已经在活动室的柜子里藏着了。他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我们都可以作证。”

“不……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贾晴明突然站了起来。

之前的分析倒还好，可是听了萧姗姗说的“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他的脸颊上突然泛起鸡皮疙瘩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因为这个推断产生的寒意而冷得发抖了。

“那天……是你开的门啊……”贾晴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