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已经是伤了身，在这秋风天里又光着身子乱跑，再加上悲伤过度，如果不好好调养，不光嗓音不复，身体怕是也要落下病根。”

“那大夫，这病应该如何调养？”

“调养是个长期的过程，不是喝几副汤药就能好。”郎中一边开方子，一边说道，“首先不能再悲伤优思，放宽心态，而后再说调养之事。还有，卧床休息也必不可少。”

李杰在床上躺着，虽然还无法动弹，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可是意识已经清晰起来。周围人的谈话内容，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光是郎中说的“首先”不能悲伤优思，他都做不到。

此时李杰心里快把自己恨死，春月生前，他就没能为春月分担优思，现在春月不在了，他却第一个病倒，连春月的后事都不能亲手料理。

“抓着一副药又要花多少钱？刚处理了春月的后事，已经花了不少银子。这边又要花钱！前几日都没有给我进账，嗓子也坏了以后也再也不能给我招揽客人。我养着她还有什么用？真是废物！”

虽然声音很小，李杰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这番话。说这话的是赵妈，亏得以前李杰还觉得赵妈关切自己，看来一切都是假象。赵妈那次请郎中来给他看嗓子，只不过是想确认他以后还能不能唱歌，能不能继续给醉月楼带来收入。现在赵妈已经是确认了李杰的嗓音是永久性损伤，马上就暴露出了真面目来。

“赵妈，虽然紫月嗓音不在，但是样貌在醉月楼中，也还算是出众。等到身体调养好，让她当个红倌，照样也是可以创造营收。”碧月在一旁说道，“到时候把紫月身子养好，她也能念的赵妈的好不是吗？”

“恩，虽说有道理……”赵妈思索了一会，“调养身子的钱，还是从春月的遗物里扣下吧。”赵妈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李杰是彻底伤透了心，就算是碧月这样说，赵妈还是不舍得多花一分钱。春月生前日日照应李杰，到了死后，还要负担着李杰的医药费。李杰心里越来越自责，与其这样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李杰现在连去死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床上，吃喝都需要别人照顾，基本就和瘫痪没有什么区别。

心里除了难受，再没有别的感觉。李杰几近崩溃，他已经不知道在这个次元，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动力。日子连一点奔头都没有，在这醉月楼里，除了春月，其他人几乎都想害他。就算碧月也于他成为朋友，可是这样的朋友关系，也难保哪一天不会崩塌掉。

想着想着，李杰又忍不住想哭。一直守在李杰床边的碧月，看到一滴眼泪顺着李杰的脸庞流淌下来，不禁面露喜色：

“紫月，你醒了？你可是要把我吓死了啊！”

还好，李杰心头涌上一股暖流，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他强打起精神，微微睁开眼睛，在泪水影响下，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碧月微微带着欣喜的面庞。碧月身边还有一人，也在焦急地等待着李杰醒来，李杰看清了她的面容，那是青月，是自己舞台上的搭档。

青月看到李杰睁开眼睛，也显得很惊喜，柔声说道：“紫月……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李杰和青月，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是除了排练和表演，私下里并没有太多交情。青月一向独来独往，和碧月不同，她的独来独往，不是因为她看谁都不顺眼，是因为谁看她都不顺眼。当初若不是李杰答应与她同台演出，她可能就永远是个小透明。现在托李杰的福，青月也算是有了一点人气。在青月心中，李杰就是恩人一样的存在。现在李杰因病倒下，青月也是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李杰的床前，守候到了现在。

看到不止一个人在关心着自己，李杰不禁更加难过起来。他本以为，春月不在了，在这个次元就已经没有真情实意关心着他的人。但是在自己睁开眼睛的瞬间，看到碧月和青月脸上的喜悦，那么真切，明明就是真心在牵挂着自己的安危。

“碧月……青月……我……我没事。”李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艰难。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元气，身体已经气虚到了无力说话的地步，他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要提起全身的力气。

看到李杰已经可以开口说话，碧月和青月相视笑了笑，对李杰说：“你无碍就好，好好调养身子。”

碧月说完，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对金耳环，放在了李杰枕边，“这个是整理春月遗物时找出来的，其他的值钱的都被赵妈给掳走了，这对耳环是我偷出来的，拿给你做个念想吧。大夫说了，你不能忧思过度，以后看到这耳环，就像看到春月一样，不要太伤心了。”

李杰吃力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枕边的耳环。忍不住又一次涌出泪水，“谢谢你……碧月……谢谢你……”

“你看你，又哭什么？不是都说了不让你悲伤优思吗？要知道这样，我就不把这耳环偷来给你了！”碧月说着，作势要把耳环拿走，李杰连忙拦下她。

“碧月……我拜托你一个事情……”李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对耳环，“找一个红绳子，帮我把它穿起来，挂在我脖子里。”

“好好！”碧月站起身来，“病成这样还是不消停，我去给你弄，你好好歇着吧！”

碧月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青月坐在李杰床边，青月微微笑着，对李杰说道：

“紫月，你要快些好起来，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唱歌呢。”

李杰看着青月那期待的样子，怕是青月还不知道，自己的嗓音是永久性的损伤吧。他苦涩地笑了笑，对青月说：

“青月，怕是我以后，再也不能唱歌了……”

青月其实早就听说了，李杰很可能以后就再也不能唱歌。但是青月并不相信，如果说郎中无法治好李杰的嗓音，那并不代表李杰的嗓音就再也无法好起来。

“我不相信，我会一直等着你的嗓音好起来，在这醉月楼里，就只有你对我是真的好。而且现在不是该在乎嗓音的时候，重要的是你的身子。若你一直这样虚弱，就算嗓音好了，又有何用？”

听了青月这么说，李杰好像是突然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他在今天总算是知道，被人所依赖，被人所信赖的感觉。就像自己觉得，整个醉月楼就只有春月是对自己好一样，青月也是这样信赖着他。如果他死了，虽说青月不至于像自己这样伤心，肯定也是会难过好一阵的吧。

“我会好好活着，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