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母慈子孝的一幕，胡亥却只是逢场作戏。他已经看出来了，胡姬并不喜欢自己，但身为母子，至少要伪装一下，假装很喜欢对方。

孝道不是大秦的根本，却是人的根本。

“你真的是胡亥？”看着极度陌生的胡亥，胡姬旧事重提。

胡亥闻言只是笑：“我自然是胡亥，母亲您的儿子。”

“若是您想的话，我可以让父皇下令，让母亲能够出行，前往楚地，回家看看。”

胡亥笑吟吟的，知道自己血脉当中有楚人的一部分时，他不以为然。现在才惊醒过来，楚国并非是一个国家。

而是一个联盟，盟主是楚王。下面的臣子是屈家，熊家，项家这些臣子。臣子世代流传，在楚国境内根深蒂固，是威胁皇权最大的人。

在楚国灭了之后，单单是一个项羽就能从项家当中拉出八千江东子弟，可见一斑。

自己楚人身份，或许可以利用。多少能够拉拢一些安于现状的人，作为自己的马前卒。

并非所有人看到始皇帝的车架都会说出“彼可取而代之”这类的话。

世家追求的是传承，而非更靠近权利。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每一个靠近权力中心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从周王分封，没有八百年的一脉相传的国家，但有八百年一脉相承的世家。

“楚地。”胡姬陷入沉默当中，她不是傻子，虽然怨恨始皇帝将自己的一切夺走后，又夺走自己儿子。可看到胡亥如此恭顺，再也不是那个在宫阙当中，只顾着跟宫女玩耍的小孩子时，她又茫然起来。

“儿子现在所做一切，说是为了母亲也不尽然。但只要目前乖乖在宫中，帮我联系一些楚人，让他们支持我做的事情便是。若是有一天儿子问鼎那个位置，也好善待楚地百姓。儿臣虽不认为自己是楚人，可楚地百姓，是我大秦百姓。”

“母亲身为我大秦妃子，秦十八子的目前，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胡姬只是看向胡亥：“现在我相信你是我儿子了，你跟陛下一样，冷酷无情。”

“我只想活着。”

胡亥淡淡一笑，冷酷无情并非是什么坏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若是无情能够活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无情好了。

“我会帮你的。”

“多谢母亲，母亲日后一应所需，儿子会竭力满足。”胡亥毕恭毕敬，看着掺杂利益的亲情，不免失望。

但这就是皇家。

......

咸阳宫中早就挤满了人，卫士怒目守卫，好似一尊尊雕像。在他们左近的地方，是朝臣。大臣们聚在一起，许多人都很亢奋。

在经历了李斯炫耀胡亥之后，支持扶苏的臣子们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公子扶苏与大夫蒙毅已经到了咸阳城，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将参与今日的朝会。

胡亥还知道，早在扶苏抵达咸阳之前，便有无数人请求封赏扶苏，大将军蒙恬，跟大夫蒙毅。

这三个人负责北郡秦军，此番大胜，全是他们的功劳倒也不尽然，但臣子们会有意忽视军士，将功劳算在扶苏身上，希望他能够在找躺上面压过胡亥一头，继续留在咸阳城中。

而非前往边塞。

随着始皇帝年纪变大，没有立储也没有太子，会让很多人下意识的参与进立储一事当中，想要谋取更多的权利，让自己跟自己的家族，在站队当中，大获全胜。

皇帝并无私事，迎接儿子得胜归来，跟迎接军队归来，都是同一件事。始皇帝没有下令宴会开始之前，朝臣们都毕恭毕敬。

“臣蒙毅此番奉命归来，多亏公子扶苏能够在月前出谋划策，大破匈奴人。”蒙毅温润如玉，他侃侃而言，垂首禀告着在帛书上面写不下的军情，上郡近况。

已经运输到咸阳的牛羊战马。

这些从匈奴人手中掠夺而来的军用物资，价值不菲。

“蒙毅大夫所言甚是，公子扶苏此番督军有功，还请陛下重赏。”

“公子扶苏身为公子，能够督军一方，可见其才干不俗。还请陛下留公子扶苏在咸阳城中。”

不断有大臣出列，他们求的一是封赏，二是扶苏能够留在咸阳城中，就近侍奉始皇帝。上郡太远，远到与咸阳是两个世界。

“赏自然是要赏的，若是吾儿扶苏能够多多向胡亥学习就好了。”始皇帝像是故意的，一瞬间让无数人的目光落在一直在吃瓜的胡亥身上。

胡亥目光在扶苏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扶苏，将眼前跟记忆当中的那个扶苏合二为一，颇为不易。

扶苏温文尔雅，更像是一个学士，而非将军跟公子。若是在田间看到赤膊的扶苏，自己会相信他是一个农夫。

这是做不得假的，他是能做事情的人，跟自己从未处在一个世界。

他不是有野心的人，他只想做事。

“学习？”蒙毅皱眉，虽然知道这一次扶苏能够回到咸阳城是胡亥的功劳。可这一功劳，他宁愿不要。

更别说向胡亥学习。

好在他自忖是大秦臣子，并无当中忤逆始皇帝的本事，身边的扶苏更是孝子，两个人态度虽然有所不同，但在面对始皇帝的时候，都是将心思藏起来，应诺下来。

公事之后，宴席开始。

扶苏没有机会跟胡亥说话，更没有机会跟蒙毅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在他身边的人尽是支持自己的臣子，这些人笃定扶苏仁慈，才是大秦需要的君主。

这样的想法，在始皇帝还在的现在如同谋逆，只能在私底下流传。

好在蒙毅并非是此番宴会的焦点，他找到了一个机会，看李斯在胡亥身边的时候，拱手请道：“微臣蒙毅，拜见公子胡亥。敢问公子，明日毅是否能够随同扶苏公子，拜见公子？”

“若是大兄找我，明日不必来望夷宫中，直接去我兄长将闾的居所，那里被陛下赏赐给我，如今是工坊的一部分。我每日都会在工坊当中呆上一些时辰。”

胡亥温言细语，说的话倒是让蒙毅摸不着头脑。他只能点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