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咸阳宫的最高点，胡亥并未急着寻找始皇帝，而是登高远眺。

咸阳宫的通天塔上，胡亥缓步攀登，沿着楼梯一步步向上行走。通天塔并非后世的仿古建筑，没有内置的电梯，巨大的塔身横贯在咸阳宫中，唯一的作用便是始皇帝彰显自己功绩。

直到七楼，胡亥才明白，通天塔不值一提。相对于咸阳宫而言，通天塔不过是其中一角，而非全貌。

他的目光好似一只猎鹰，从高处俯视咸阳宫。

占地数千亩的咸阳宫，浩瀚无边。哪怕是低容积率的宫阙，能够居住的人也多的吓人。莫说是二三万，便是七八万，也不在话下。

那红墙绿瓦之上，一面面玄黑色的战旗猎猎作响。数不清的大秦虎贲在宫阙之中站的笔直，静静守护大秦的灵魂——始皇帝嬴政。

在他们身后，无数宫阙连绵不绝，大多空荡，无人居住。便是始皇帝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宫阙是何时增建，是否有人居住。

身为大秦皇帝，他只要最好。

往北看去，宫阙之后是比邻泾河的巨大人工湖，湖面波光粼粼，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如此大的人工湖，足以让数万亩土地变成良田。此刻却只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往南的数百亩土地圈养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兽。

据随行的钱公公所言，除了大象猛虎之外，园林当中还有昔日蚩尤坐骑，食铁兽。

而这，只属于大秦皇帝，嬴政一人。此间每岁耗费钱粮不计其数，却只为了数人欢愉。

胡亥的心在滴血，秦始皇虽是千古一帝，却仍旧是封建统治者，想让他知道民生疾苦，还不如让他知道百姓活不下去会造反。

前者毫无作用，后者会让任何皇帝震怒，或镇压，或安抚百姓。

毫无疑问，始皇帝只会让战无不胜的大秦虎贲横扫天下，将所有不服，尽皆摧毁。

“公子，陛下听闻您大病初愈的消息，请您前往宫中一叙。”

宫中？说是宫中，却没有明确的名字。在稍微一想，将脑袋里面胡亥的记忆提取出来。胡亥立马明白，始皇帝这是在隐藏自己的讯息。

除了必要的时候始皇帝会在主殿当中召见大臣，其他时候始皇帝便在宫阙当中随意居住。即便自己是始皇帝最宠幸的十八子，也不知道自己老爹今晚上睡哪儿。

数千亩的宫阙，足以让任何想要找到始皇帝的刺客，陷入绝地当中。

“请许公公带路。”

胡亥心中浮现出来人姓氏，转身拱手，与之一道下楼。

不多时，始皇帝居住的宫阙已经近在咫尺，胡苏走在最前，许公公自然而然的落在后面。

琴瑟和鸣，声音悠扬。还未靠近，胡亥便面露异色，这大清早的，没想到始皇帝已经在享乐了。

不过再一想想，如今大秦倒是国泰民安，除了始皇帝身体不好之外，并无其他不安定因素。

殿阈宽阔，其中有一女子随着忽急忽缓的琴声偏偏起舞。

“丽妃？”当脑袋里面冒出这样一个称呼之后，胡亥倒是不再关心那女子的精致容貌，眼眸当中，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陛下，胡亥公子到了。”

许公公绕行，出现在始皇帝面前，小声禀告。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见过老师。”

胡亥郑重其事的问：“昨夜儿臣惊醒，心系大秦，便与老师谈及大秦。今日见我大秦咸阳宫规模宏大，直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梦中仙人问儿臣，父皇有咸阳宫，阿房宫，为何还要东巡？”

他先声夺人，此番话便是在私底下说，都不合时宜，更别说当众。

赵高脸色巨变，不想自己的棋子被始皇帝扫下棋盘，却又不敢冒险出列，让是皇帝的愤怒聚集在自己身上。

“儿臣不知如何回答。”

“东巡并非朕一人之事，你还年幼，不知国家大事，赵高你却不知教导胡亥......”

“此事与老师无关，老师不愿牵扯其中，还请父皇宽恕老师。儿臣只是认为，此番大病有仙人托梦，并非好事。仙人问及东巡，必定有祸事发生。”

始皇帝不怒自威，话还未说完，便被胡亥粗暴打断。这是父子两第一次正锋相对，猝不及防的始皇帝心中并无任何不满，反而有些许意外。

他本以为十八子胡亥生性软弱，却不曾想为了所谓仙人，他竟敢与自己据理力争。

“陛下，公子只是......”

“赵高，你带着不相关的人出去。”始皇帝在赵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后，打断他的话。

宫女，舞姬，乐师纷纷离开，连带护卫在一旁的侍卫，也跟着赵高离开。想要挽回自己颜面，坚定的站在胡亥一边赵高，更是懊恼不已。

他只知道始皇帝分外看重胡亥，却没想到始皇帝如此庇护胡亥。

“朕都没求得仙人，你这小子，倒是与仙人见了一面。起来说话，这宫殿越大，寒意越甚，长跪对身体不好。”始皇帝咳了一声，脸色有些涨红。

“儿臣谢过父皇，那仙人并非儿臣相见，而是父皇乃是千古一帝，贵为人皇。寻常仙人如何敢靠近父皇，泄露天机？”胡亥起身，揉了揉冰冷僵硬的膝盖，记忆宫殿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数个版本的托词。

“那为何仙人找你？”始皇帝问。

胡亥苦笑道：“儿臣也不想拜见那所谓的仙人，仙人一瞥，儿臣便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再则子不语怪力乱神，儿臣并非天子，哪敢见那些所谓的神仙？”

“这倒也是。”

始皇帝莞尔一笑，倒也明白胡亥的意思，想明白了自己为何不能见到仙人。人皇与仙人，谁该听谁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仙人来了大秦，就理所应当是大秦的臣子。

“仙人说了什么？”笑过之后，始皇帝问道。

胡亥道：“其一，北疆大捷；其二，仙人将借助儿臣之手，献上延年益寿的丹药。”

“这不可能！”

宫阙之中，唯三能说话的除了始皇帝与胡亥之外，只有丞相李斯。

他怒目，对仙人敬而远之，尤其是徐福一事之后。

“报，上郡大捷，将军蒙恬大破匈奴，斩首无计。”

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