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前面忽然坐着一个人,一边用手电去照,一边喊道:“韩大哥,是你吗?总算找到你了,多亏……”
不想一照之下,只见那人却是一具枯骨,脑后拖着一条辫子,身子斜靠在洞壁上。我看他这般模样,断定他与前面的那具枯骨是同伙。
我挤开方诗雅,先自爬了过去,观察两三分钟,急忙说道:“小心,这人也是被蚂蚁咬死的!”
方诗雅慌忙朝我靠过来,不断用手电扫射周围。我则将青铜铎举到身前,准备一看见蚁群,就用力敲打。
过了半晌也无异常,我们放松下来,继续跟着刑天往前爬。这个盗洞比先前那些要长得多,爬了好一会儿才到出口。
前面露出十六个洞口,按照特殊的次序排开,如同蜂窝一样。我无奈地摇摇头,这情况既在意料之中,又让我们束手无策。
我越看越觉得诡异,联系前面情形来看,这些盗洞显然呈蜂巢结构,不是一般人能设计出来的。
曾有科学家研究过蜂巢结构,认为它的复杂和精密程度,人类还无法掌握,更别说用在建筑上了。
当然,有许多迷宫爱好者,一度对蜂巢结构很感兴趣,想要按照其构造设计出具有高难度挑战性的迷宫,结果不是最终崩盘,就是仅能模仿其皮毛。
我心里琢磨着,不免抓耳挠腮。倘若这些洞口呈几何倍数地往下增加,恐怕整个覆船山下面,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这样看来,仅凭我和方诗雅,绝对不可能找到最终的出口,更别说还要在里面找人。在这样繁复错杂的洞里,就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好在刑天本就是条蛇,天生对洞穴有独特感受,而且它本领神奇,我们最后的希望,便落在了它身上。
我们也懒得思考了,只管跟着刑天钻了一个又一个洞。不知爬了多长时间,在一处洞穴中发现了鬼见愁的背包。
方诗雅翻看着包里的东西,我却在一旁紧皱眉头,心里慌得很。鬼见愁身为猎人,连土枪和背包都扔下了,情况不妙啊!
他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可这些洞里光溜溜一片,并无古怪,鬼见愁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我现在越来越多疑,忍不住回头细想一路上的事情,又把鬼见愁的言行举止细细咂摸了一遍。
我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鬼见愁向我们讲述族人往事时,韩二财与另外一个村民显然也是头一次听说。这就奇怪了,按理说同宗同族之人,族中隐秘应该或多或少知晓一些。
“你们族里重要的隐秘,所有人都知道吗?比如人皮笔记,其他族人知晓吗?”我脑里一个激灵,立即问方诗雅。
方诗雅一耸肩,说:“怎么可能?人多口杂,重要隐秘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就对了!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鬼见愁在族中的地位非比常人,他才能比韩二财他们知道更多族中隐秘。
纵然这样,还是无法断定鬼见愁暗中捣鬼,至少韩二财等人死去时,他的悲伤和痛苦是伪装不来的。
可能我想得太多,也许是经历了很多波折以后,我看人看事的角度发生了变化。时至今日,我还是愿意相信人性本善这一观点。
没想到方诗雅听了我的分析,却提醒我道:“你还记得我警告过你提防阿瓜吗?在枫树林中,我们本来就要走出去了,不料阿瓜推了我一把,我才遭到长舌袭击。”
我记起来了,当时身处深坑之中,来不及细究,加上险情不断,竟自忘了这件事情。
莫非鬼见愁父子真有问题?我痛苦地抱起脑袋,实在不愿意往下细想,便说:“咱们空口无凭,等以后暗中观察,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说吧。”
方诗雅看我两眼,欲言又止,眼里有些失望和诧异。她大概觉得我这样的性格过于仁慈软弱,却不便说出口罢了。
我们默契地终止了这个话题,继续追着刑天往前爬。我见鬼见愁背包里还有干粮,便随手背在身上。
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和时间概念,整个人处于恍惚状态,只知道爬啊爬啊。
再这样下去,我觉得自己跟野兽没什么分别了,意识开始模糊,智力开始弱化。
就在我们深陷颓唐和绝望之中时,身子突然往下一滚,骨碌碌滚了很远才止住。
等我重又抬起头,却发现我们身在一个又高又大的天然洞穴之中,逼仄和压抑感立即荡然无存。虽然周围仍旧暗无天日,但身上和心里说不出的解脱和轻快。
我站直身子,使劲甩动四肢,慢慢扭动脖子,总算从僵硬机械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方诗雅站在我身边,不断亲吻着缠在手臂上的刑天。
我也很感激刑天,忍不住嘟嘴想要亲它一下,不料它一下昂起头,朝我嘶嘶嘶吐着蛇信子,吓得我慌忙退了一步。
方诗雅难得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忽而闭了嘴,眼里全是惊恐之色。
我急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左前方躺着一大口棺材。那棺材足有两米多长,却四处布满缝隙,一点也不严实。
“呵!不过是一口薄皮棺材罢了,我们别碰它就行。”我宽慰方诗雅道。
方诗雅朝周围一指,语气悚然地说:“这儿还有,咦,那儿也有……”
我拧亮手电,照向四周,不觉头皮发麻,这个天然溶洞里,足足有三四十具薄皮棺材!
令人惊奇之处在于,这些棺材全部安置在洞壁石窟中,高高悬在空中。
我曾听人说过三峡悬棺,可那是地形使然,才需要在悬崖上安放棺木。
这洞穴地面还算平坦,而且没有积水,没必要将棺材放在高处。这里面恐怕有蹊跷,反而激发了我的好奇心。
我不顾方诗雅劝阻,爬到离地面最近的那口棺材前,伸长脖子察看,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那具棺材用很多宽大粗糙的树皮织成,怪不得处处留有缝隙,原来是树皮棺材!
这也太偷工减料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人,穷到这般田地,竟用树皮来做棺材了。想来也让人心酸,不论哪个朝代,总有人活得水深火热。
我不由得悲天悯人,正想下到地面,不想手电光透过一道缝隙,照见里面似乎还存有遗骸。
我忍不住多看两眼,但缝隙不大,便伸手攀住棺材凑过去看。
不料那树皮棺材放置时间太久,一碰之下猝然裂开,一下子翻滚到地面上去,摔得零零散散。
我重心不稳,差一点就随之坠落,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嘴里念着“罪过”,用手电去探照遗骸。
地上哪里有人的骨头?只见手电光中,赫然躺着一只大鸟,它的羽毛还闪着柔和的光芒!